英语老师宣布小组作业时，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
"每组四人，共同完成一份英国文学研究报告，下周一展示。"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现在开始分组。"
俞婉清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无意义的线条。她余光瞥见前座的陈雪已经转身和后排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她们显然早就组好了队。教室里像她这样还没找到组的，大概只剩下...
"我和俞婉清一组。"
这个声音从右侧传来，清晰得让她手中的笔差点滑落。周屿举着手，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回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李老师点点头记下名字，"还差两个人，有谁..."
"老师！"教室后排突然举起一只纤细的手，张诗雨笑盈盈地站起来，"我和许希加入这组可以吗？"
俞婉清的背脊瞬间绷直。自从上周那场诡异的对话后，她一直在刻意避开这个自称是她小学同学的女生。而现在，对方正用那双涂着亮片眼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老师合上名册，"课代表把分组名单贴到公告栏。"
下课铃响起，俞婉清迅速收拾书本准备逃离，却被张诗雨拦住了去路。
"真巧啊，婉清。"女生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指甲上的碎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们四个周末可以一起讨论作业，顺便吃个饭？"
俞婉清下意识地看向周屿。男生正倚在窗边和许希说话，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头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周末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俞婉清抽回手臂，"我们可以放学后在学校讨论。"
"那多没意思。"张诗雨撅起嘴，突然提高音量，"周屿！你说是不是该找个咖啡馆边吃边聊？"
教室里的几个女生立刻转头看向这边。周屿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学校图书馆就挺好，"他语气平淡，"安静，资料也全。"
张诗雨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灿烂。"好吧，听你们的。"她突然凑近俞婉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猜周屿知不知道，你偷看他写歌词的事？"
俞婉清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书包带。没等她回应，张诗雨已经蹦跳着回到许希身边，留下一缕甜腻的香水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别在意。"周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她一向这样。"
"你们...很熟？"俞婉清小声问。
周屿沉默了一会儿。"初中同学，不算特别熟。"他顿了顿，"不过她确实认识很多人的...秘密。"
这句话让俞婉清的后颈一阵发凉。
放学后的图书馆，夕阳透过落地窗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希是个话不多的男生，全程低头玩手机；张诗雨则不断试图把话题从作业引向各种八卦。每当这时，周屿就会用某个文学问题把讨论拉回正轨。
"《呼啸山庄》里希斯克利夫的性格转变..."俞婉清正说着，突然被张诗雨打断。
"你们知道吗？"女生神秘地压低声音，"周屿初中时可是音乐社的台柱子，每次演出都有女生尖叫到晕倒呢。"
许希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嗤笑一声："然后他高三突然退出所有社团，连校庆演出都拒绝了。"
周屿翻书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专心写作业。"他头也不抬地说。
俞婉清悄悄观察着他的侧脸。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眼神。她想起那个黑色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和夹杂其间的音符——他明明那么喜欢音乐，为什么要放弃？
讨论接近尾声时，张诗雨突然提议："我们分配一下任务吧。许希负责找作者生平资料，我负责艺术特色分析，周屿负责时代背景..."她歪头看向俞婉清，"婉清就负责总结中心思想好了，最简单的部分。"
俞婉清抿了抿嘴。她本想选择更有挑战性的部分，但没等她开口，周屿突然合上书本。
"交换一下。"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俞婉清负责艺术特色分析，她文笔好。张诗雨做总结。"
张诗雨的笑容僵在脸上。"凭什么？"
"凭我是组长。"周屿站起身，收拾书包的动作干脆利落，"周日前各自完成初稿，有问题群里沟通。"
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秋夜的风带着凉意，俞婉清不由得裹紧了校服外套。
"我送你回去。"周屿突然说。
俞婉清愣住了。"不用，我坐公交..."
"这个点车很少。"周屿已经迈开步子，"而且你家不是要转两趟车吗？"
"你怎么知道？"俞婉清惊讶地跟上他。
周屿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开学填的住址表，我是班长助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自行车棚，"我骑车带你。"
夜风中的校园安静得出奇。周屿的自行车穿过路灯投下的光斑，像一艘航行在光影之海的小船。俞婉清小心翼翼地抓着后座支架，努力保持平衡。
"你可以扶着我。"前方传来周屿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不然容易摔。"
俞婉清的手指犹豫地捏住了周屿的校服下摆。男生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又飘了过来，混合着夜风的清凉，让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家后院那株夜来香。
"你为什么退出音乐社？"问题脱口而出后，俞婉清立刻后悔了自己的唐突。
自行车轻微地晃了一下。周屿沉默了很久，久到俞婉清以为他不会回答。
"有些事情...不是喜欢就能继续的。"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融进风里，"家里有些安排。"
俞婉清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高考志愿填报指南"，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父母不赞成你学音乐？"
周屿的肩膀似乎绷紧了。"我妈还好，我爸..."他话锋一转，"你呢？你文章写得那么好，将来想学文学？"
"嗯。"俞婉清抬头看着掠过头顶的梧桐枝叶，"虽然我爸希望我学金融。"
"所以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周屿的语气轻松了些。
自行车转过一个弯，俞婉清不得不抓紧了些。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周屿的腰侧，男生立刻僵了一下，车子又晃了晃。
"抱歉！"
"没事..."
尴尬的沉默中，俞婉清突然注意到周屿的右耳耳垂上有一个小小的耳洞，在路灯下闪着微光。这个发现让她莫名心跳加速——学校里几乎没人知道优等生周屿打过耳洞。
"到了。"周屿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停下。
俞婉清跳下车，突然有些不舍。"谢谢，周一见。"
周屿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些关于英国文学的资料，可能对你有帮助。"
俞婉清接过还带着体温的U盘，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周屿的手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手，U盘差点掉在地上。
"小心..."周屿及时抓住，两人的手在U盘上短暂相触。他迅速收回手，耳尖在路灯下明显泛红。"晚安。"
看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俞婉清握紧了U盘。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插入U盘——里面除了文档文件夹，还有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命名为《For Y.W.》。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Y.W.—俞婉清？还是巧合？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试着破解密码时，手机突然震动。是周屿发来的消息：「忘了说，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说话那天日期。」
俞婉清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开学那天，他注意到她在读《月亮与六便士》的时候。
输入日期后，音频开始播放。轻柔的钢琴前奏流淌而出，然后是周屿的声音，比平时说话时更低更沉，唱着那首她在黑色笔记本上瞥见过的歌词：
「课桌之间三十公分的距离
藏着整个银河的星光...」
歌声戛然而止，似乎是一首未完成的demo。俞婉清呆坐在电脑前，脸颊发烫。她不确定周屿是故意让她发现这个文件，还是真的"忘了说"密码的事。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枝头。俞婉清摸出手机，给周屿回了条消息：「歌很好听，为什么不写完？」
三分钟后，手机亮起：「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结尾。」
俞婉清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她关掉电脑，却关不掉脑海中循环播放的旋律，以及那个在夜风中骑车远去的背影。
这一夜，她梦见了星辰大海，和一个站在光年之外向她伸出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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