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的父亲在一个周六的早晨抵达南山。

贺峻霖站在校门口，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已经非常整齐的衣领。身旁的严浩翔看起来比他镇定得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的紧张。

"你爸...真的很严厉吗？"贺峻霖小声问。

严浩翔抿了抿嘴唇："在音乐方面，是的。"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校门前。车门打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与严浩翔有七分相似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爸。"严浩翔上前一步，声音比平时低沉。

严父点点头，目光随即落在贺峻霖身上："这位就是贺同学？"

"叔叔好。"贺峻霖微微鞠躬，"我是贺峻霖。"

严父上下打量了他几秒，突然伸出手："严国华。浩翔经常提起你。"

握手时，贺峻霖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厚茧和不容抗拒的力量。严父的手劲很大，仿佛在测试什么。

"校长在等我们。"严父收回手，语气公事公办，"有些事情需要先谈清楚。"

校长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校长、严父、陈教授——严浩翔以前的钢琴导师，以及贺峻霖和严浩翔围坐在会议桌旁。陈教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眼神锐利，嘴角下垂，从进门起就不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贺峻霖。

"所以，"陈教授开门见山，"你就是让浩翔放弃国际比赛的原因？"

贺峻霖的背脊一僵，但没等他回答，严浩翔已经开口："不是他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决定。"

"胡闹！"陈教授拍桌而起，"你知道为了争取这个替补名额我费了多少功夫？你的天赋不应该被浪费在..."

"陈教授，"校长温和地打断，"我想我们应该尊重学生本人的意愿。"

严父一直沉默地观察着，此刻突然开口："浩翔，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贺峻霖的心跳加速。最后的机会？什么意思？

严浩翔的手指在膝上收紧，但声音很稳："我考虑清楚了。国际比赛我现在不会参加，但音乐我也不会放弃。"

"那你的未来规划是什么？"严父追问，"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我想先完成高中学业，"严浩翔直视父亲的眼睛，"同时尝试音乐教育方向。贺峻霖帮我联系了几个偏远地区的学校，他们缺乏音乐老师，我可以通过网络课程..."

"网络课程？"陈教授嗤之以鼻，"你这是把珍珠撒在猪面前！"

贺峻霖看到严浩翔的下颌线绷紧了，但他控制住了情绪："音乐不应该只是少数人的特权。每个人——无论出身如何——都应该有机会接触美的艺术。"

这句话让贺峻霖心头一热。这是他们深夜长谈时，他曾经对严浩翔说过的观点，现在被严浩翔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

"理想主义。"陈教授冷笑，"现实是，没有比赛成绩和名校背景，你什么都不是。"

"够了。"严父突然出声，转向校长，"能否让我们单独谈谈？"

校长点点头，带着陈教授暂时离开了办公室。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严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推到贺峻霖面前："你看过这个吗？"

贺峻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医疗报告。当他的目光落在"创伤后应激障碍"和"严重焦虑症"的诊断结论上时，呼吸为之一窒。

"去年比赛后，浩翔有三个月无法碰钢琴。"严父的声音出奇地柔和，"一度连学校都不愿去。"

贺峻霖抬头看向严浩翔，后者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像是在弹奏无形的琴键。

"我不知道..."贺峻霖轻声说。

"他不让告诉你。"严父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但我想你应该了解全部事实，再决定是否支持他的选择。"

贺峻霖重新审视那份医疗报告，注意到医生的建议："不建议短期内重返高压竞赛环境...建议渐进式恢复..."

"爸，"严浩翔终于开口，"我不是放弃音乐，只是换种方式。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贺峻霖的手，"我不是一个人面对了。"

严父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表情难以捉摸。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缓缓点头："我需要见见你的医生，了解最新情况。如果他认为你的计划可行...我不会反对。"

严浩翔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但我有条件。"严父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学业不能放松；第二，每周至少与陈教授远程学习一次，保持专业水准；第三..."他看向贺峻霖，"你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能半途而废。"

"我不会的。"严浩翔坚定地说。

严父站起身，突然向贺峻霖伸出手："谢谢你。"

贺峻霖茫然地握住他的手："谢我什么？"

"浩翔转学来南山后，变了很多。"严父的眼中闪过一丝贺峻霖从未预料到的柔软，"更...像个人了。以前他只知道追求完美，现在至少会笑了。"

离开校长办公室时，严浩翔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贺峻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你从来没告诉我你的诊断..."

"不想你担心。"严浩翔捏了捏他的手指，"而且现在已经好多了。自从遇见你..."

"别肉麻。"贺峻霖耳根发热，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接下来的几个月，两人忙得脚不沾地。严浩翔的线上音乐课程计划逐渐成形，贺峻霖则负责联系偏远地区学校和搭建简易录播室。他们为这个项目取名"星光计划"——意为即使是最微弱的星光，也有被看见的权利。

"这个镜头角度怎么样？"一天下午，贺峻霖调整着三脚架问道。

严浩翔凑过来看显示屏，下巴自然地搁在贺峻霖肩上："再高一点...对，就这样。"

他们挤在学生会办公室改造成的临时录播间里，周围堆满了设备和乐谱。自从"星光计划"启动以来，已经为三所乡村小学提供了免费音乐课程，反响超乎预期。

"今天的主题是什么？"贺峻霖按下录制键。

严浩翔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家好，欢迎回到星光计划！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

贺峻霖靠在墙边，看着严浩翔在镜头前自如地讲解基础乐理，时不时穿插小笑话和简单的示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与一年前那个在舞台上崩溃的少年相比，现在的严浩翔散发着由内而外的自信与快乐。

录制结束后，严浩翔瘫在椅子上："怎么样？"

"很棒。"贺峻霖递给他一瓶水，"不过你讲'五度循环'那段有点快，可能孩子们跟不上。"

严浩翔点点头，认真记在笔记本上："下期我放慢点。对了，云南那所小学的反馈收到了吗？"

"刚收到。"贺峻霖翻开邮件，"校长说孩子们特别喜欢上期教的简易乐器制作，还发了照片。"

两人头碰头地看着屏幕上那些笑脸——孩子们举着用瓶子和橡皮筋自制的"吉他"，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与喜悦。严浩翔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才是我想要的音乐。"

贺峻霖注视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毕业典礼的表演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严浩翔神秘地眨眨眼，"绝对惊喜。"

毕业典礼前一周，贺峻霖发现严浩翔越来越神神秘秘，经常一个人躲在音乐教室练习，却不肯透露任何细节。直到典礼前一天晚上，严浩翔才发来一条消息：【明天别迟到，有重要的事。】

毕业典礼当天，阳光明媚。南山高中的操场上搭起了临时舞台，毕业生们穿着整齐的校服，脸上洋溢着兴奋与不舍。贺峻霖作为学生会副会长，需要在典礼上致辞，因此早早到了后台准备。

"贺儿！"丁程鑫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严浩翔准备了特别节目？"

贺峻霖整理着演讲稿："他没告诉我细节。"

"哇哦，连你都瞒着？"丁程鑫挑眉，"肯定是个大惊喜。"

贺峻霖看向舞台另一侧，严浩翔正和马嘉祺低声交谈，手里拿着一沓乐谱。似乎是感受到目光，他抬头看向贺峻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容。

典礼开始，校长致辞、优秀毕业生颁奖、学生代表发言...流程一项项进行。当贺峻霖站在话筒前致辞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严浩翔，后者坐在钢琴旁，对他竖起大拇指。

"...在高中的最后一年，我学到了比知识更重要的东西。"贺峻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操场，"那就是勇敢面对自己的不完美，并找到真正热爱的事物..."

致辞结束后，校长宣布最后一个节目："请欢迎严浩翔同学和他的特别嘉宾，为我们带来原创歌曲《心跳频率》！"

特别嘉宾？贺峻霖愣住了。他没听说有这一环节啊？

严浩翔走到舞台中央的钢琴前坐下，而马嘉祺则拿着话筒走到舞台另一侧："大家好，很荣幸担任今天的临时主唱。这首歌是严浩翔同学创作的，讲述了一个关于相遇、误解和最终理解的故事..."

前奏响起，贺峻霖立刻认出这是那首严浩翔在雨夜弹给他听的曲子，但现在加上了歌词和人声伴奏。马嘉祺的声音清澈而富有感染力：

【第一次相遇，你皱眉看我，

像是不速之客打乱了所有节奏...】

歌词讲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从碰撞到相知的过程，字里行间满是只有他们才懂的细节——散落的演讲稿、医务室的守候、雨中的钢琴声...贺峻霖站在舞台侧边，心跳随着每一个音符加速。

当副歌部分到来时，严浩翔突然停下演奏，站起身走到话筒前："抱歉，马哥，这部分我想自己来。"

马嘉祺会意地退到一旁，严浩翔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唱：

【你的呼吸是我唯一的节拍，

无论多远，我们的心跳同频...】

他的声音不如马嘉祺专业，但胜在真挚，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心底涌出。台下的学生们先是惊讶，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贺峻霖站在原地，脸颊发烫。这首歌是他们的故事，是严浩翔向全世界宣告的方式。当严浩翔唱到"在雨中我终于明白，有些频率注定相遇"时，他的目光穿过整个操场，直直地看向贺峻霖。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起立鼓掌。严浩翔鞠了一躬，然后突然对着话筒说："贺峻霖，能上来一下吗？"

聚光灯突然打到贺峻霖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他僵在原地，耳根烧得通红，但在严浩翔鼓励的眼神中，还是慢慢走向舞台中央。

"这首歌，"严浩翔对着话筒说，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是写给一个人的。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永远找不到音乐真正的意义。"

台下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贺峻霖站在严浩翔身边，手足无措，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所以，"严浩翔转向他，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想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贺峻霖，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这不是一句"我爱你"，但蕴含的情感却更深更重。贺峻霖的眼眶发热，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他只能轻轻点头，但眼中的情感想必已经说明一切。

毕业典礼结束后，同学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调侃。"太浪漫了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就知道你们有一腿！"...贺峻霖红着脸应付不过来，严浩翔则笑着挡在他前面："行了行了，别吓着他。"

夕阳西下，校园渐渐安静下来。两人坐在空荡荡的操场看台上，肩并肩看着橙红色的天空。

"所以，"贺峻霖打破沉默，"这就是你的大惊喜？"

严浩翔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喜欢吗？"

"太张扬了。"贺峻霖嘴上抱怨，却忍不住微笑，"明天全校都会讨论这事。"

"让他们讨论去。"严浩翔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们毕业了。"

贺峻霖看向远方："是啊，毕业了..."

"舍不得？"

"有点。"贺峻霖承认，"虽然以前总觉得这里规矩多、压力大，但真要离开了..."

严浩翔握住他的手："我们会有新的开始。"

贺峻霖点点头。他被北京的法律系录取，严浩翔则选择了本地的音乐学院——两人将开始一段异地恋。但奇怪的是，他并不特别担忧。过去一年的风风雨雨已经证明，他们能够跨越任何距离和困难。

"星光计划要继续。"贺峻霖说，"我已经联系了几所新学校..."

"知道啦，副会长大人。"严浩翔笑着模仿他的语气，"我都安排好了，暑假期间录好下学期的课程，你负责后期和联络..."

"你居然会提前规划了？"贺峻霖故作惊讶。

严浩翔轻哼一声："跟你学的。对了，我爸说可以赞助更好的设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未来计划，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在这个特别的夏日傍晚，一切都充满了可能性。

一年后，北京某大学图书馆。

贺峻霖合上厚重的法律课本，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严浩翔的消息：【视频点击破百万了！又有三家基金会联系合作！】

他微笑着回复：【恭喜。别忘了明天和出版社的会议。】

【知道啦。周末来吗？想你。】

贺峻霖看了看日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周：【周五晚车票已买。】

放下手机，他望向窗外。北京的夜空少见繁星，但他知道，在南方某个城市，有个人正用自己的方式，将星光带给更多需要的人。而他们共同的梦想——一个结合法律与音乐的公益组织，也在一步步成形。

距离不是问题，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彼此的心跳频率——无论相隔多远，总能保持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