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的阴雨让昕瞳的截稿压力倍增。她蜷缩在"漫语"咖啡厅的角落位置，数位笔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却一次又一次地撤销线条。编辑要求的修改意见像块石头压在她心头，那些浪漫的情节此刻显得如此生硬做作。
"为什么就是画不出那种心动感..."她咬着下唇，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咖啡厅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形成模糊的水痕。
服务生送来第三杯拿铁时，昕瞳正对着空白的分镜框发呆。她道了声谢，刚要伸手去接，另一只修长的手却先一步拿起了杯子。
"这种浓度咖啡因超标了。"
熟悉的声音让昕瞳猛地抬头。顾晨站在那里，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今天没打领带，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整个人看起来比雨中相遇那天随意许多。
"顾...顾先生？"昕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顾晨将她的拿铁放在远离数位板的安全位置，自己则端着一杯黑咖啡在她对面坐下。"介意我坐这里吗？其他位置都满了。"
昕瞳环顾四周——咖啡厅确实客满，但以顾晨的身份，完全可以要求别人让座或者换个地方。她点点头，悄悄把散落的草稿收拢。
"截稿日压力？"顾晨瞥了一眼她平板上的半成品画稿。
昕瞳惊讶于他的敏锐，"你怎么知道？"
"黑眼圈。"顾晨指了指自己的眼下，"还有你右手小指上的墨水印，至少擦了五次草稿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昕瞳下意识地藏起右手，却看到顾晨嘴角微微上扬。他在逗她？这个认知让她耳根发热。
"上次的伞，我忘带了..."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没关系。"顾晨啜了一口黑咖啡，眉头都没皱一下，"你在画什么情节卡住了？"
昕瞳犹豫了一下。向一个商业精英解释少女漫画的创作困境？但顾晨的目光出奇地专注，让她不由自主开口："女主角要在雨天向暗恋的学长表白，但我找不到合适的场景设计...太俗套了缺乏惊喜感。"
顾晨沉思片刻，突然拿出手机划了几下，然后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座玻璃花房在雨中晶莹剔透，内部盛开着各色玫瑰，雨滴在玻璃上形成天然的水帘，模糊了内外界限。
"这是顾氏温室花园，玻璃材质特殊，雨水会在表面形成独特的水纹。"他的手指放大图片一角，"如果在这里表白，既私密又浪漫，水幕会模糊外界视线但保留光线变化，而且..."
"而且水纹会在两人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昕瞳眼睛一亮，立刻抓起数位笔快速勾画起来，"这样表白时的表情变化可以借助光影来表现，不用太多台词就能传达情绪！"
她完全沉浸在创作中，忘了对面还坐着人。直到勾勒完整个分镜才猛然回神，发现顾晨正静静看着她，目光中有种难以解读的情绪。
"抱歉，我一画起来就..."
"很有感染力。"顾晨轻声说，"你看画稿时的眼神，就像我妹妹拆圣诞礼物的样子。"
昕瞳不确定这是赞美还是调侃，但顾晨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愣住了。
"你之前的《雨天的邂逅》，男女主角在图书馆躲雨那场戏，光影处理很特别。"
"你看过我的漫画？"昕瞳瞪大眼睛。
"研究竞争对手是商业基本素养。"顾晨表情平静，但昕瞳注意到他无意识转了一下腕表，"顾氏最近在考虑投资文创产业。"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昕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没等她细想，顾晨已经转移了话题："你通常在哪里取材？"
"就...生活中啊。"昕瞳搅动着已经凉了的拿铁，"咖啡馆、公园、地铁站...观察路人的互动。"
顾晨若有所思："所以你漫画里那些浪漫场景，都是你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才不是！"昕瞳声音陡然提高，引来周围几道目光，她立刻压低声音，"那是工作需要...我本人对恋爱没兴趣。"
"真的？"顾晨挑眉，"《雨天的邂逅》第三话，女主角暗恋学长时的心理描写，可不像是毫无经验的人能写出来的。"
昕瞳感到脸颊发烫。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明明上次见面还惜字如金，今天却对她的作品如数家珍。
"那是...艺术加工！"她强撑着辩解，却在顾晨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节节败退。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编辑的催稿信息。
"我得回去了..."昕瞳如获大赦般开始收拾画具。
顾晨看了看窗外渐大的雨势，"我送你。"
"不用了，我..."
"作为取材顾问，我有权看到这个场景的完成稿。"顾晨已经站起身，从门口伞架取下一把黑伞——正是上次那把。
雨中的路程比上次安静许多。昕瞳偷偷打量着顾晨的侧颜，发现他睫毛上沾了细小的水珠，在街灯下折射出微光。这个细节突然激发了她的创作欲——下一话的男主角应该有这样一双眼睛。
"到了。"顾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他们站在枫林公寓楼下，场景与上次如出一辙。
昕瞳犹豫了一下，"要...要上来喝杯茶吗？作为感谢。"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那狭小的公寓怎么能招待这种精英人士？
出乎意料的是，顾晨点了点头："好啊。"
昕瞳的公寓比顾晨想象的还要小，但异常整洁。墙上贴满色彩斑斓的手绘和分镜草图，书架上塞满了漫画单行本和艺术资料。一张折叠桌兼作餐桌和工作台，上面摆着成套的马克笔和数位设备。
"请随便坐..."昕瞳手忙脚乱地收拾沙发上堆着的漫画杂志，"抱歉有点乱。"
顾晨却径直走向贴在墙上的几张角色设定图，"这是新作品？"
"嗯，还在构思阶段。"昕瞳从厨房端出两杯花茶，"讲述一个普通女孩误入时尚圈的故事..."
"主角原型是你自己？"顾晨指着女主角的造型设计，"发型和穿衣风格都很像。"
昕瞳差点打翻茶杯。这个男人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有那么一点参考..."她含糊其辞，"茶可能不够好，我平时只喝速溶..."
顾晨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味道不错。"你自己调的？"
"嗯，洋甘菊加一点薰衣草，有助于放松..."昕瞳在他对面坐下，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带异性回家，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顾晨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床头的一张照片上——年轻的昕瞳站在美术比赛领奖台上，身边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
"你爷爷？"
"外公。"昕瞳声音柔软下来，"他是我学画的启蒙老师，五年前去世了。"
顾晨的表情罕见地波动了一下，"我爷爷也是去年走的。他收藏了很多艺术品，包括一些珍贵的手稿。"
两人突然找到了共同话题，聊起了各自长辈对艺术的热爱。昕瞳惊讶地发现，褪去商业精英外壳的顾晨，谈起古典绘画时眼中闪烁着真挚的热情。
时间流逝得飞快，当顾晨看表时已是晚上十点。"我该走了。"他站起身，却停在书桌前，"这个能借我看看吗？"他指着昕瞳的新作草稿本。
"还很不成熟..."
"正因如此才需要读者反馈。"顾晨的语气不容拒绝，"我明天让人送伞过来时还你。"
送走顾晨后，昕瞳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她走向窗边，恰好看到那辆黑色奔驰驶离。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顾晨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刚认识的人，也不像是单纯的商业调研。
她摇摇头，回到工作台前继续赶稿。但今晚，笔下的雨景和男主角，不知为何都带上了那个人的影子。
与此同时，奔驰车内，顾晨翻开昕瞳的草稿本。第一页上写着《玻璃花园之恋》，女主角的造型明显参考了昕瞳自己，而男主角...
顾晨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戴腕表、穿西装的角色设计，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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