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行程来得比颜书瑶预想的更快。飞机降落在苏黎世机场时，窗外正飘着细雪。聂远川走在她身侧，拖着两人的行李，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他穿着深灰色大衣，围巾松散地搭在肩上，侧脸在机场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冷吗？"他问，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鼻尖上。颜书瑶摇头，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外套领口。聂远川没说什么，只是解下自己的围巾，动作自然地绕在她脖子上。羊绒面料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气息，让她一时忘了呼吸。"谢谢。"她低声说，心跳在胸腔里重重敲击。聂远川嘴角微扬："别感冒了，明天还要见安德森先生。"他提起工作时的语气总是这样，专业而冷静，仿佛那条围巾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应有的体贴。颜书瑶悄悄瞥了他一眼，想起徐雅婷那句"破例"，心里又泛起一丝微妙的酸涩。
远筑国际总部坐落在苏黎世湖畔，整栋建筑像一块悬浮的冰，通体玻璃结构反射着雪后的阳光。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安德森对图书企划赞不绝口。直到——"颜小姐和远川配合得很默契啊。"安德森笑着看向两人，"他很少对合作方这么有耐心。"聂远川正在翻文件的手指一顿。颜书瑶下意识看向他，却见他神色如常："颜编辑的专业素养值得尊重。"安德森意味深长地笑了："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私人关系。"他转向颜书瑶，"你不知道吧？远川为了这个项目，推掉了纽约的一个重要展览。"颜书瑶怔住。纽约展览？徐雅婷的个展？会议室突然变得逼仄起来。聂远川合上文件夹的声音格外清脆："安德森，我们该去参观模型室了。"
午餐时，颜书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推掉了徐雅婷的展览？"聂远川切牛排的动作没有停："工作需要。"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堵墙竖在两人之间。颜书瑶盯着餐盘里渐渐冷掉的食物，突然觉得可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一个解释？一个承认？"我以为..."她声音很轻，"至少你会告诉我实话。"聂远川放下刀叉，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什么实话？""关于徐雅婷，关于这个项目，关于..."她哽住了，"关于你到底为什么选择帮我。"
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粘在餐厅的落地窗上。聂远川沉默了很久，久到颜书瑶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接这个项目，"他最终开口，"是因为它值得做。"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颜书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真的只是工作。那些深夜的咖啡，工地里的保护，甚至这条围巾，都只是他专业态度的一部分，与"颜书瑶"这个人无关。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沉默比苏黎世的雪还要冷。电梯里，聂远川突然说："纽约的展览，我本来就不打算去。"颜书瑶盯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没有回应。"徐雅婷和这件事没关系。"他又补充道，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急切。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他们的楼层。颜书瑶终于转头看他："聂远川，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她勉强笑了笑，"我们只是工作关系，记得吗？"
走进房间，颜书瑶立刻给林小满发了消息："我觉得我像个傻子。"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却不是林小满的回复——徐雅婷发来一张照片，聂远川站在雪中的背影，配文："他说瑞士的雪比纽约的好看。"颜书瑶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质问什么。她删掉打好的回复，关上手机，走到窗前。夜色中的苏黎世灯火璀璨，而她只觉得无比孤独。
第二天清晨，颜书瑶在酒店餐厅遇到了安德森。"颜小姐！"他热情地招呼她，"远川去接电话了，要不要一起坐？"安德森是个健谈的人，不到十分钟就把远筑的底细抖了个干净。"远川很看重这个项目，"他啜着咖啡说，"说实话，当初总部提议让他负责时，我们都以为他会拒绝。他一向不喜欢商业合作，更别说还要全程陪同采访。"安德森眨眨眼，"直到他看了你的履历。"颜书瑶的勺子"当"地碰在杯壁上："我的履历？""是啊，你去年那本《城市记忆》他读过，还说..."聂远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安德森，模型室准备好了吗？"他的表情比苏黎世的冬天还冷。安德森识相地起身："我去看看。"留下两人之间一片尴尬的沉默。
"你读过我的书？"颜书瑶终于打破沉默。聂远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嗯。"就这一个字，再无下文。颜书瑶突然觉得很累，这种你进我退的试探，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聂远川，"她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只是欣赏我的专业能力，就请保持专业距离。如果你..."她的声音低下去，"如果有其他原因，就请诚实一点。"聂远川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被她的话刺痛了。就在他准备开口时，颜书瑶的手机响了——出版社的紧急会议通知。"我得回去了，"她站起身，"图书项目出了问题。"
回程的飞机上，聂远川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给她一个U盘："修改好的终稿。"颜书瑶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十小时的飞行，他们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当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颜书瑶突然意识到，有些距离不是地理上的，而是心与心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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