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里的散场票
蝉鸣撕开六月的午后,我站在宿舍楼下抬头看,晾衣绳上翻飞的衬衫像褪色的云。楼道里传来零星的拖箱声,混着宿管阿姨的叮嘱,突然意识到这场长达四年的相聚,正在以秒为单位倒计时。
收拾书桌时翻出大一入学的军训合照,迷彩服裹着青涩的我们,脸上的晒痕还没消。那时总觉得四年漫长,长到足够把操场的塑胶跑道踩出裂纹,把图书馆的台阶磨得发亮。谁能想到,如今连食堂窗口的糖醋排骨都还没吃够,就要匆匆散场。
记得某个备考的深夜,阿宁抱着电脑冲进宿舍,说她又改不出论文框架。我们四个人挤在台灯下,草稿纸铺满整张桌子,偶尔抬头对视一眼,眼里全是困倦的笑意。最后不知谁提议去便利店买关东煮,凌晨两点的街道空旷寂静,我们踩着路灯的影子边走边笑,讨论着毕业后要去哪些城市闯荡。
实习的日子里,大家像候鸟般四散。小雨去了南方的互联网公司,每天在群里分享台风天的彩虹;小林留在本地律所,加班到深夜时会发张律所窗外的夜景。即便隔着屏幕,那些未读消息的红点依然是安心的存在,像系在风筝上的线,无论飞多远都知道彼此相连。
散伙饭订在学校后门的大排档,还是熟悉的烤串和啤酒。老周举杯时手有些抖,这个平时总爱耍宝的男生,红着眼圈说舍不得每天叫他起床的闹钟。晚风卷着烤面筋的香气掠过,我们笑着回忆军训时被罚站军姿的狼狈,吐槽某个总爱拖堂的老师,却在说起第一次集体出游的篝火晚会时突然安静。
离校那天清晨,宿舍楼比往常更早苏醒。有人默默叠好被褥,有人反复检查行李箱是否锁好。楼下的银杏叶还没泛黄,却已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提前酝酿的告别。当大巴缓缓驶出校门,后视镜里的教学楼越来越小,我突然想起入学时学长说的话:"你们终会明白,大学最珍贵的不是某个地方,而是陪你走过的人。"
站台的广播开始催促检票,我们笨拙地拥抱,说好要常联系。行李箱滚轮在地面划出细碎的声响,渐渐消失在人潮中。这场盛大的离别,没有影视剧里的痛哭流涕,只是在某个寻常的夏日午后,我们各自背起行囊,走向不同的远方。但我知道,那些一起熬过的夜、追过的夕阳、分享过的心事,早已在时光里酿成酒,在未来无数个孤独的时刻,给予我们温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