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陆凌煜和柳若相处的总是很尴尬,特别是柳若。
试想一下,一个异世界留过学的男性,虽然对和男人结婚这件事不抵触,那是因为那种事并未发生在他身上。
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他和他相识仅五年的陆凌煜成婚了。
通俗来讲就是一不小心你和你好兄弟结婚了,兄弟变老公,谁能想。
陆凌煜一向对柳若十分关注,但凡柳若有丁点不对劲,他都会把心提到嗓子眼。
晚间要睡觉时,陆凌煜说:“你别忧心,在你未曾允许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让人另外收拾了一间房,就不与你同住了。”
柳若坐在床上,手抓着被褥,低声应了一声。
陆凌煜接着说:“至于孩子,你也莫要担心,我会去同父皇母妃说清楚。”
陆凌煜到真是爱极了柳若,对他尊敬,甚至把本殿改成了我。
柳若说了声好,随后把头偏朝一边,不再说话。
若是柳若是个女子又无欲无求,陆凌煜倒真是一位无可挑剔的丈夫。
可那都是假设,他早就把自己献给了那个世界的国家、人民。
他有雄才伟略,只可惜没有施展的余地,这一道圣旨来的真不错,把他击得遍地鳞伤,甚至是粉身碎骨,再也难爬起来。
他抬头看向未燃尽的红烛,这辈子难得就要这样过去吗,困于后宅,看着陆凌煜往府里抬人,然后和那群人为了争得陆凌煜的宠爱而勾心斗角?
柳若想着,他好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因着这一次分房睡,府里就有人在传皇子殿下和皇子妃不和,还有传言说是皇子殿下不喜皇子妃,所以才不回房睡。
更有甚者说,皇子殿下压根就没在新婚之夜碰皇子妃。
皇子府的人大多是会见风使舵的,他们自以为柳若失宠待他多少有些傲慢无礼。
柳若是什么人,这种跳梁小丑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前世,他虽不是出自正房,但王府里就没人敢对他不敬。
今生,他好歹挂着一个皇子妃的头衔,这群人再怎么磨难他,自会有人收拾他,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不值当。
更何况,那些个下人也是为了更好的生计而见风使舵,趋利避害是万物的属性。
三朝回门时,陆凌煜陪着柳若回去。
回门时,柳若没有带任何东西,陆凌煜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哪有嫁出去的子女回门不带东西的,这不合规矩。
自成亲后,陆凌煜就觉得他和柳若之间多了一条鸿沟,难以跨越。
北凉侯府众人一早便在侯府门口等着了,看到徐徐过来的马车,放下了心。
当看到新夫夫二人空着手时,脸色微僵。
街坊邻居听到北凉侯家的小少爷回门,都跑出来看热闹,想知道会带些什么东西回来。
看到两手空空,身边除了赶马的小厮就再没有其他人。
周围的人不免开始嘀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哪有新媳妇回门不带东西的。”
“这小柳公子好歹三元及第,不应该不知道这些礼仪规矩啊?”
“难不成这小柳公子不受殿下喜欢,竟连回门的东西也不让带?”
“这北凉侯府今日的脸可丢大了。”
这些话北凉侯府的人越听脸越黑。
北凉侯抬头正巧和柳若对上视线,他已经猜到了柳若这么做的原因。
他是想把所有罪名揽在他身上,让北凉侯府站在饭后闲余的受害者一方。
偏偏北凉侯府的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只会以为是陆凌煜待柳若不好。
北凉侯轻叹,趁围观的人多起来时,叫人进了门。
进府后,才小坐一会,未等传饭柳若就开了口。
他说:“父亲,都备好了吗?”
北凉侯尽量岔开,他说:“先吃饭,那事待会再谈。”
北凉侯夫人笑着问:“你们爷俩打什么哑谜呢?”
柳若朝北凉侯夫人笑笑,对北凉侯说:“不吃了,开祠堂吧。”
听到开祠堂周遭的空气一顿,北凉侯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问:“好端端的开什么祠堂,就算要祭拜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陆凌煜有些惊的看向身旁的柳若,他不明白柳若到底要做什么。
北凉侯叹了口气,说:“来人照顾殿下,其余的移步祠堂。”
陆凌煜想和柳若一同去,但柳若转过头对陆凌煜说:“你先去我房中等我,两刻钟后就离开。”
陆凌煜想,可能是柳若有私事要处理又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没有多问,跟着小厮去了柳若的清澜院。
他们到祠堂时,族长在烧香供拜。
柳家人在位置上坐好,他们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要来祠堂。
柳若跪在地上,北凉侯夫人下意识就要站起来扶他。
北凉侯一把按住北凉侯夫人的手,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一群人看到族长拿出族谱下意识的心紧了紧,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柳若要断亲的事除了北凉侯知道,还有一个就是族长。
否则,族长也不会在这不年不节的日子跑到京城。
他沉声问柳若:“你可想好了,划了族谱,签下断亲书,你就与侯府与柳家再无关系了。”
柳若还没有答话,就听到北凉侯夫人惊呼:“什么划族谱,什么断亲书?”
老夫人听到也是一惊,她冷着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柳时风也出声,他看向北凉侯和柳若,问:“父亲,小柳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若一改往日温和,他冷笑着站起身。
他一字一句道:“没什么,不过是风光了,想与侯府,与柳家断个干净,免得日后牵扯伤人。”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若。
北凉侯夫人哭道:“小柳儿,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这是要气死为娘吗?”
老夫人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没有说话。她闭上双目拨弄着手中佛串。
柳时风不择言语道:“小柳儿,你告诉二哥,可是三皇子逼迫你这么做的?若真是,你告诉二哥,二哥帮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柳若打断。
柳若说:“柳二公子,慎言。话我说的很清楚,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听到自己最宠爱的弟弟如此生分的叫自己,柳时风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看向柳若。
大哥柳时归出声:“三弟,莫要胡闹。”
柳若冷笑:“柳大公子,这怎么叫胡闹呢?”
柳时归直直看着柳若,只觉得此刻的柳若很是陌生。
明明他刚到府里时,是那么乖软可爱,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二儿子提到陆凌煜,北凉侯夫人立马问柳若:“你告诉娘,是不是因为这桩婚事你才要与侯府断绝关系的?”
柳若不答话,他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血浓于水的血亲,对他们冷言冷语,难过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他自己。
北凉侯夫人几乎要挣脱北凉侯的手,她哭着问:“说话啊!小柳儿,你说话啊!你告诉为娘到底是不是?”
“不是,”柳若自嘲的笑了笑,他说:“三皇子是贵人,他能带来的荣华富贵多过侯府,不过是另攀高枝罢了。”
柳时归忍不住上前打了柳若一巴掌,声音很大。
一时寂静,北凉侯夫人停止了哭,她喊叫了一声:“小柳儿!”
柳时风和几个女眷当场愣住,北凉侯漠然,老夫人睁开了眼,没有说话。
柳时归揪住柳若的衣襟,怒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柳若垂眸,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当然是人话啊,柳大公子。”柳若说。
柳时归松了手,半晌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断!”
柳若笑了一声:“多谢柳大公子成全。”
划族谱,断亲书。
族长在族谱上划去了柳若的名字,柳若又在断亲书上签了名字,按了章。
北凉侯夫人哭的几乎晕厥过去,撕心裂肺的让柳若不要,最终也没能阻止。
待祠堂的人都离开后,柳若跪在地上,泪水顺着双颊滑下。
滑落到方才柳时归打的伤处,刺痛传来,可这痛终究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感觉他的心被掏空了一般,痛的再难呼吸。
接下来的事北凉侯会安排,这次他甘愿做北凉侯府的垫脚石,而不是做断崖藤,一直扯着他们。
他先朝祖宗牌位磕了两个头,在回房时,他在面朝父母住的院落磕了头。
他自嘲的扯扯嘴角,就这样吧!
他这一生就这样吧,护不了天下苍生,护住亲人也行。
他跪求天地,只为能保他亲人平安。
回房后,陆凌煜看到柳若脸上的伤,还没有问话,柳若就先开了口。
他说:“回府吧,我累了。”
陆凌煜:“好。”
北凉侯夫人痛心,在北凉侯的轻哄下睡下,而后就有小厮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找北凉侯。
北凉侯来到老夫人对住处。
老夫人见他来,支退了下人。
她笑着说:“小柳儿和你大哥的性子倒真是一模一样,最会伤人心。”
见儿子不说话,她接着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北凉侯说:“什么怎么回事?”
老夫人瞟了他一眼,说:“你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你不过,还想骗我?今日的事骗骗其他人可以,骗不了我。”
北凉侯把事情全部和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叹气:“真是个傻孩子。”
是啊,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来下赌,能不傻吗?
万千亲缘总难续,解亲无为细纱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