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三年,陆凌煜十七岁,柳若十五岁。
在外磨砺几年的北凉侯世子也被调回京中,担任户部侍郎。
近日,长公主生辰在即,恰逢南方大旱,百姓颗粒无收。
于是在公主府设宴,邀请了京中一众夫人少爷小姐来参宴,打算借此来拉拉慈善。
北凉侯夫人四个孩子中三个皆成婚的成婚,嫁人的嫁人。
长子忙碌,儿媳因为家中母亲生病,南下看望去了。
次子经商,儿媳是皇商之女,二人向来飘忽不定,不在京内。
女儿嫁给了兵部尚书的幺子,若参宴,自当从夫家走。
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儿子,常年在宫里。
不过好在那两日息课,北凉侯夫人就好带他参宴了。
长公主的生辰宴听了她话,没有大办。
不过该有的还是有的。
长公主和驸马一同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比试正烈的少爷小姐。
比试的规则是,提赛者可自行挑选比试对象,而被挑战者则要规定比赛内容,三局两胜,输者要接受惩罚亦或者可自愿捐献财物或者米粮。
刚开始时只是世家小姐为博得哪位皇子公子的青睐,向情敌提出比试。
皇子中,最受小姑娘欢迎的是三皇子。
而世家公子中受欢迎的则是北凉侯幺子——柳若。
为了增加比试的趣味性,还新加了一条。
那就是,获胜比试多者,可拿出一件信物,交于长公主,再由长公主私下交由被赠送对象。
这样可以避免一些小麻烦。
这大夏的民风算开放的,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规矩,也就是说女子可以抛头露面。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女子若是喜欢一位公子或者姑娘,可以邀约相处,双方若觉得合适,可以交换信物,再由双方父母谋婚。
现场焦点不是陆凌煜,而是柳若。
世家公子对心仪的姑娘喜欢三皇子不敢说什么,也没有勇气向三皇子发出挑战。
但是柳若不同啊,同为世家子弟简单比试,在心仪姑娘面前刷个脸还是可以的。
这也就导致柳若一直在接受别人的挑战,一个完了又来一个。
简直没完没了。
不过世家公子低估了柳若。
君子六艺,琴棋诗画他无一不会,跟开挂了一样。
但转念一想,好歹是皇子伴读,这些必修课哪能不过关。
当世家公子看到心仪姑娘满眼是柳若时,知道是自己无意间为人抬价,别提有多悔了。
底下的老爷夫人都在夸北凉侯的这个小儿子不得了,将来必成大器。
就连长公主也说:“皇兄和本宫提过小柳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说着看向陆凌煜的方向一笑,说:“难怪的太子和三皇子都夸赞你的才德。”
柳若谦虚道:“公主缪赞,晚辈才疏学浅,不值一提。”
长公主一笑:“你倒是谦虚。”
作为一朝公主,宫里的事她多少是知道些的。
比如,皇上十分看重的这位少年郎。
再如,她那三侄儿对这少年郎有些别样的心思,至今连通房都不肯要一个。
倒也是纯情。
陆凌煜在这场生辰宴上看着高兴,是位活跃气氛的好手。
他看似一直笑着,但笑意一直未达眼底。
天知道他看见那群世家小姐可以毫不顾忌、光明正大且满含爱意的看着柳若,而柳若也会对人回以微笑时,他有多嫉妒。
他有权有势,却不敢在外面这般光明正大的看自己喜欢的人。
他知道柳若要的是什么,所以他不愿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
他想的太过简单,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算的再好,也算不过历史的固定发展。
梅妃一直知道自己儿子喜欢柳若,所以她做了她这一生最后悔的决定。
她去求皇帝给陆凌煜和柳若赐婚。
原以为皇帝惜才,是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不仅同意还当天就下了诏书。
皇帝惜才是不错,但他有疑心,一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风雨的洗礼下破土而出,最后长成参天大树,难以锯除。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北凉侯日益崛起。北凉侯在朝中势大,还和楚昭王走得近。
为了削弱北凉侯势力,他自然不会把他儿子收入朝中。
所以,就赐了婚,让柳若以男子之身如姑娘一样待嫁,再如姑娘一般侍夫困于后院,不问朝中事。
柳若收到圣旨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好比他去到冰天雪地,又浇上一桶冷水一样冷。
他看着圣旨上的字,只觉得无比刺眼。
怎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明明一切在正常的发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圣旨上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北凉侯之子柳若,贤良淑德,才情横溢,品貌端庄,孝得父母,敬得君上。太后于朕躬闻之甚悦。
今皇三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子与配。
值柳若今已束发,与皇三子自幼相识,同存五载,有性互补,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柳若许配皇三子为皇子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送走传召的太监后,柳若脸色苍白的站在院中。
北凉侯夫人已经哭的不能自己,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她被北凉侯命人把她送回房了。
北凉侯看着柳若的模样,满是痛心。他拍了拍柳若的肩。
他说:“你随为父来书房。”
柳若把圣旨递给一旁的小厮,让他好生收好,就跟着北凉侯去了书房。
“这婚事,小柳儿怎么看?”北凉侯问。
柳若回答:“孩儿不知。”
“你告诉为父,你是否愿意与三皇子成婚。若是不愿,为父就是死谏也断然不会让你入那宫门半步。”北凉侯掷地有声地说。
“父亲,这事就跟拉了弓的箭一样,”柳若说:“没有回头路的。”
这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既然放了话,又怎会因为一位臣子而收回他的话。
若真以死相逼,他会认为那人让自己下不了台,让自己失了脸面,更是觉得那人是在挑战他作为天子的权威。
这,就是封建王朝的统治。
柳若说:“孩儿是不愿,可是孩儿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搭上整个侯府的一百八十四人,不值当。”
“小柳儿,”北凉侯唤他,说:“是为父对不起你,是为父无能。”
听自己一直视作英雄人物的父亲这样说,柳若连忙说:“父亲千万别这样说。”
柳若闭了闭眼,轻呼一口气,突然就在北凉侯面前跪下。
北凉侯立马去拉他起来,但柳若不起。
他说:“孩儿自知无法改变结果,所以孩儿有一件事想请求父亲能答应。”
“你说。”
“等我嫁出后,请族长来,画族谱,断亲书。”柳若一字一句道。
“你说什么?”北凉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他问:“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孩儿自然知晓。”
“既然知晓,为何还要这样做?”北凉侯问。
“朝中的情势父亲看的比我清楚,”柳若说:“皇上立了太子是没错,但自古对那个位置觊觎的人只多不少。太子病弱,不知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而今朝中最有望做即太子后的又一储君的人是二皇子。”
柳若接着说:“现在能一争高下的皇子是少,可未来的事谁说的清。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三皇子无心那个位置,若他要争,北凉侯府可以是他的助力。他若赢了倒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若他输了呢,孩儿死了到也没什么,只是万不可拖上侯府。”
北凉侯声音有些颤抖:“小柳儿……”
柳若重重的向北凉侯磕了一个头:“望父亲成全。”
北凉侯知道柳若这孩子自小脾气就倔,一旦做了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而他这一次只考虑了侯府,从未考虑他自己。
许久,北凉侯才开口:“为父答应。”
柳若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他抬起头,说:“孩儿还有一个请求。”
北凉侯:“你说。”
“这事莫要告诉母亲,”柳若说:“她若知道,不会同意。不如让她恨孩儿狠心,忘了孩儿这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