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夹起一筷子清炒白菜塞进了嘴里后。眼神里立马带着几分好奇：“姥姥，这白菜这么甜滋滋的啊？”
姥姥正忙着擦手，脸上堆满了笑：“这是咱家自己种的小白菜，没用化肥，就浇了点粪水，长得可水灵了。”
姥爷斜靠在椅背上，嘴一咧：“你姥姥天天伺候那几畦菜地，比伺候我还用心呢。”
“那可不？”姥姥瞪了姥爷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菜地至少知道回报，种啥长啥。哪像某些人，给他做一辈子饭，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祁年却根本没听他们拌嘴，耳朵里只捕捉到了“粪水”两字。他夹白菜的手猛地顿住，筷子一转，径直朝旁边的鸡肉伸去。
姥爷眼尖，一看祁年的动作，立刻来了精神：“来来来，多吃点，这可是纯天然的，城里想吃还吃不着呢！”
祁年盯着碗里的白菜，嘴角抽了抽：“姥爷，我、我鸡肉还没吃完呢……”
姥姥立刻明白了什么，伸手狠狠拍了姥爷一巴掌：“你个死老头子，故意的是不是？”她转头看向祁年，语气柔和下来，“年年别听他瞎说，浇粪水都是菜刚长出来的时候浇的，早被雨水冲干净了。再说了，姥姥洗菜可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听到这里，祁年虽没再说什么，但脸上的笑容却有点勉强。他点点头，把姥爷夹过来的白菜直接塞进了嘴里。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跨不过这道坎。然后这一顿饭下来，祁年再也没有碰过那盘白菜。
饭后，祁年抢着帮姥姥洗碗。厨房里飘着柴火灶特有的烟火气，姥姥一边擦灶台，一边念叨：“年年啊，明天姥姥给你包白菜馅饺子，比今天炒的还香呢！”
祁年手里的碗“咔哒”一声差点滑进水池，他赶紧支吾着转移话题：“姥姥……那个……我睡哪儿？”
“还能睡哪儿？肯定睡你之前睡的房间啊。”姥姥头也没抬地回道。
“行。”祁年应了一声，把最后一个碗放好，跟姥姥打了个招呼，拿着行李箱上了楼。
到了房间，祁年把东西随手放在床边，并没有急着收拾，而是坐在床沿上给江莹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久到祁年以为没人接时，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
“喂？年年，你找妈妈有什么事吗？”江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惯常的平静。
祁年的语气褪去了刚才和姥姥姥爷说话时的轻快，变得冷淡而疏离：“我现在在姥姥姥爷家，我打算暑假就在这儿待着。”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江莹轻轻“嗯”了一声：“可以啊，年年要是想在姥姥姥爷这儿待着，也是挺好的。”
祁年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简单地“嗯”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接着，他又给祁正光发了条消息，内容如出一辙：他暑假要在姥姥姥爷家过。
发完消息后，祁年毫不犹豫地关掉了手机。他不在乎祁正光看没看到，反正也只是通知一声。说不定，祁正光还巴不得他走呢。
祁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渍痕迹——那还是他小时候发现的，像一只奔跑的小狗。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夹杂着楼下姥姥和姥爷压低声音的交谈。
“年年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姥姥的声音带着心疼。
“城里孩子都这样，天天吃那些外卖……”姥爷的烟袋锅子轻轻磕在桌沿上，声音闷闷的。
祁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这床被子一定是姥姥今天刚晒过的，闻起来有一股暖烘烘的气息。他的呼吸渐渐变得轻缓，眼皮也慢慢合上。
等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剩下一丝余光挂在天边。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等他渐渐回过神来后，打开微信，发现祁正光回了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随便你。”
祁年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已经对祁正光的一切反应免疫了。他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楼下飘来的饭香钻进鼻尖，他的肚子立马“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老头子，去把年年叫起来吃饭。”姥姥的声音伴随着锅铲的翻炒声从厨房传来。
“让他多睡会儿，城里孩子都缺觉……”姥爷的烟嗓里透着宠溺。
祁年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趿拉着拖鞋下了楼。他还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
“姥姥，我闻到肉的香味啦！是不是又炒肉了！”祁年探头进了厨房。
厨房里，姥姥穿着碎花围裙，手里正往锅里撒葱花。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红烧肉“咕嘟咕嘟”冒着泡，酱色的汤汁浓稠得让人垂涎欲滴。
“醒啦？”姥姥回头一笑，“正好吃饭。就炒了一个肉菜，一个西红柿炒蛋。这西红柿还是你上午拿来的呢，剩下的菜都是中午剩下的。”
这时姥爷也从院子里进来，手里拎着几根刚摘下来的黄瓜：“尝尝这个，脆着呢！”
饭桌上，姥姥不停地给祁年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转眼间，祁年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姥姥，我自己来……”祁年哭笑不得地看着碗里的菜。他是觉得姥姥的爱太过热情，像洪水一样扑面而来。
“年年，你……你和你爸爸妈妈说你来这儿了吗？”姥姥突然的一句话让场面瞬间冷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但这冷寂只持续了几秒，祁年便开口了：“嗯，都说啦，妈妈说让我在这儿多陪陪你们。”
听他这么说，姥姥脸上的表情立刻松懈下来，露出了笑容：“就是！你妈妈说得对，就应该多陪陪姥姥姥爷。”
祁年也顺势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地说：“行啊，我暑假都待在姥姥姥爷这儿了，你们可别嫌我烦。”
姥爷闻言哈哈一笑：“没问题，你在这儿待多久都行。”
“就是，姥姥姥爷怎么会嫌你烦呢？”姥姥边说边又给祁年的碗里添了些菜。
原本冷下来的气氛一下子又活络了起来，祖孙三人的笑声在餐桌上传开，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似乎刚才的那阵短暂尴尬从未存在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