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东看着女孩倔强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要想，他儿子也比林梅大不了几岁。
“林梅，”王晓东开口劝她，“如果你老实交代，是可以从轻处理的。”
女孩眸光浅浅，追问:“能有多轻？”
“这取决于你说多少了。”王晓东说。
女孩沉默了，好看的手指蜷了蜷，良久，再次看向他:“别开玩笑了。”
王晓东在心里再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再次走出了审讯室。
白薇抱着一堆东西屁颠屁颠跑过来，喊了他一声:“王队！”
王晓东抬头，白薇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言简意赅:“江旭！”
这就是王晓东让白薇查的东西。
江旭的事无巨细。
江旭，男，生于2007年3月12日，就读于育才高中，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高二休学一年，成绩普通，和林梅同校。
他于2027年4月21日被一辆面包车违规驾驶撞伤，抢救无效死亡。
而撞江旭的违规司机……是一个普通人。
因为疲劳驾驶，没看到红灯，没停车没减速，直直撞了上去。
那之后不久，这个司机就因为愧疚，自杀身亡了。
真是找不出一点破绽，但以多年来的查案技能，王晓东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场完美的谋杀案。
只不过对于凶手来说，好像时间仓促，不然以他的作案手法，这件事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肆扩张。
如果可以，这个少年只会消失的更加悄无声息。
王晓东眉头紧锁，网页停留在江旭的基本信息上。
他看着看着，视线忽然落在了江旭的监护人一栏——楚岚。
还尚在人世。
王晓东几乎没有犹豫，站起身，朝门口喊:“白薇！”
白薇累了一天在打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上司的声音，立刻吓醒，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嘤嘤的说:“吓死了吓死了。”
正说着，一抬眼看见王晓东从办公室出来，对她说:“愣着干嘛？走啊！”
白薇两眼一黑，拿起吃饭的家伙跟了上去。
车子停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前，他们出示了证件才进去。
根据资料一路找到了一户人家。
敲敲门。
“谁啊？”门口的电话铃响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晓东再次朝门口的镜头出示证件，正色道:“警察。”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清瘦好看的女人站在门口，一手把着门把手，好像随时做着让面前人吃闭门羹的准备，眼睛灼灼打量王晓东，打量完王晓东，就把目光放到白薇身上。
白薇嘿嘿笑了两声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因为她感到，这个女人的眼中，有诧异，有惊慌。
就是没有信任。
白薇用胳膊肘顶了顶自己的上司。
她这么迟钝的人都感到女人的敌意了，王晓东身经百战，不可能没感觉到。
果然，下一秒，王晓东出声了:“楚岚是吗，警察办案，请你配合。”
言语丝毫不提江旭，语气不容拒绝。
女人不情不愿，侧身示意他们进屋。
白薇进屋，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
红木家具，高档设计，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两个字——有钱。
“楚女士，”王晓东无视白薇的小动作，示意面前的女人坐下，道明了来意，“我们今天来，是为了一年前您儿子的那起车祸案。”
女人别开头，眼眶变红:“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她声音不甘:“是意外。”
王晓东没承认，只是说:“目前是这样。”
“目前？”女人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王晓东不置可否:“只要您愿意配合，我相信这起案子会有新的突破。”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请您相信我们。”
女人呼出一口气，忍住鼻子上的酸痛，说:“王警官，是吧？”
王晓东点头。
“你要知道，我儿子再不济也是死在手术台上，他不可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那个雨天。”
“我知道，”王晓东说，“我们会尽力。”
闻言，女人吸了吸鼻子，问道:“你们需要知道什么？”
白薇在一旁震惊的扬了扬眉:要不说人家有钱呢，这觉悟。
“据我所知，”王晓东开始了，“您儿子江旭平常并不走那条路，根据他平日里所接触的眼界，他甚至可能都没有机会走上那条路。”
他说的，是江旭出事的那条路——扶余盛路。
那条路是当地出了名的荒路，因为靠近城郊，附近没什么有意思的建筑，年轻人也不爱去，平日里除了去那附近警察局上班的警察，几乎没什么人烟。
那里荒废、无趣，江旭这种富家子弟，没什么理由到那里。
除非，他年少轻狂，去那里找刺激。
但是，众所周知——他有心脏病。
王晓东看了这起案件的卷宗，这一直是这起案件的疑点。
也是最终被警方敲定为意外事故的原因。
谁都不知道他去那里是要干什么。
那时，警方在附近还发现了江旭的自行车，车上还有未干的雨水。
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想的焦头烂额。
雨夜、少年、荒路、自行车、警察局……
这几个词怎么连怎么别扭。
其实，不仅与江旭素不相识的警察觉得别扭，与他血浓于水的母亲楚岚也别扭。
“我也很疑惑。”楚岚没有丝毫隐瞒。
“我那几年，公司正值上升期，时常在外面出差，我知道他有心脏病，但是在他高二那年，他做过一次手术，平常的轻度运动和自理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就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工作忙，我对他的学业、生活都不怎么关心，也没有时间关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里，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去那里，我只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她说着说着，眼睛又酸起来。
她的儿子，从小就有一个法官梦。
因为他的父亲……
江旭的父亲江楠盛也是一个法官，因为做事光明磊落，被曾经办过的案子的嫌疑人记恨，在某一天的上班路上被捅了个对穿，抢救无效死亡。
那时的江旭还很小，于是楚岚跟他说:“你爸爸是为了守护正义才死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要像他一样。
案件又陷入了僵局。
王晓东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已经快五十岁了，保养的再好，脸上还是不免留下岁月的痕迹。
王晓东冷不丁想起那个令所有人惋惜的少年。
江旭长得不错，有一半都遗传他妈妈吧。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王晓东仔细思考了一番，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楚女士。”
楚岚闻声抬头，抹去眼角的晶莹，下一秒，他听见对面的警官说:“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江旭去那里的目的。”
“谁？”
“林梅。”
他竟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了。
楚岚作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位警官如此坦诚的缘由。
“王警官，那个女孩很难搞吧。”
“嘴不是一般的严。”
楚岚冷嗤一声:“你们警察都办不到的事，我又能怎么办？”
“可能还真得您来。”
“为什么？”
“因为您是江旭的母亲。”
楚岚不说话了。
气氛忽然沉默。
白薇蒙了。
这两个聪明人说话，倒是一点没考虑她。
这聊的跨度也太大了吧？从江旭的案子聊到江旭的家世，又从江旭的家世聊到林梅。
白薇听得脑子嗡嗡的。
这难道就是她升不了职，又贫穷的原因吗？
——笨。
“王警官是在和我做交易吗？”楚岚说。
“不敢，”王晓东说，“我们有纪律。”
“那这算……”
“请您帮忙。”
“那我可以拒绝吧。”
“我想，您应该去见见那个女孩。”
王晓东站起身。
探访结束。
女人不说话了，对着两个人得体的笑了一下:“慢走。”
白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来了又走，她跟在王晓东身后求教:“王队，你们说了什么？”
虽然她全程旁听，但她听不懂。
“都是读书人，多说无益。”王晓东一句话打发她，上了车。
白薇觉得莫名。
我不是读书人嘛？我也是正经985毕业大学生好吧！
等到了警察局，王晓东没有再去审问林梅，而是一头扎进办公室，查林秀敏，查林梅。
除了江旭这头，还有一个点呢。
林梅不是林秀敏的亲生女儿。
那么，林梅是谁的女儿，是如何成为了林秀敏的女儿，她和林秀敏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千万种可能在脑中闪过，千百种关系，根据林梅对林秀敏的态度和反应。
两人关系不论好坏，反正……
“肯定不太健康！”白薇跟同事嚼舌根。
她饿了一天，此时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盒饭:“如果健康，林梅能把他妈……啊呸，死者的尸体搞得那么恶心？”
“起码养了这么多年，再怎么着也得有点感情吧。”
一旁的同事赞同的点点头，附和道:“我见过林秀敏的尸体，那张脸……真说不上来。”
“什么仇什么怨啊。”
几个人凑在一起唏嘘着，此时有出去执行任务的同事回来了。
身形高大如虎的男人急匆匆进来，跑到自己的工位猛灌一瓶水。
“大虎，回来了？怎么了这是，你不就去处理几个人贩子，累成这样？！”白薇嘴里还有饭，含糊不清的和来人打招呼。
名叫大虎的人叫高糊，因为长得高大，做事也马马虎虎的，同事都叫他“大虎”。
高糊还咽着水，连连摆手:“什么啊，那简直是捅了人贩子窝了！”
白薇这下吃不下去了，跟着旁边的同事，好奇的异口同声:“什么？！”
几个小时前，高糊接连收到好几封匿名举报——在xx小学附近，xx高中附近，xx小区附近都看到了几个正在被通缉的通缉犯的身影。
距离不远，于是高糊赶紧带着人过去。
但巧的是，高糊到了才发现，被举报的几个人居然是同行——人贩子。
高糊追到最后，追到了城郊处，那里有一个“人贩子俱乐部”。
里面全是近几年诱拐人口的通缉犯，居然藏在这儿……
简直，幸运的没边儿。
“都全部落网了？”白薇试探道。
“那肯定的！”
“嚯！”白薇惊喜，“收获不小啊！”
高糊不置可否，得意的撇撇嘴，忽然问:“对了，王队呢？”
白薇指指办公室:“一下午了，都没出来。”
高糊点头，走过去敲门:“王队。”
“进——”
办公室外几个人还在笑哈哈的摸着鱼，高糊进了办公室，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对上王晓东的视线，认同什么的对他点点头:“和林梅有关。”
王晓东眸色沉了下来。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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