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密不透光。
空气有些沉闷，带着几天未曾流通的滞涩感。
封颂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还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家居服，整个人像是褪了色的旧照片。
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动过，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王姐推门进来的时候，脚步放得很轻。
她看着沙发上那个几乎要陷进去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
至少，不像前两天那样歇斯底里了，更像是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的麻木。
她走到封颂面前，将一部手机轻轻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
金属外壳碰到玻璃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嗒”。
封颂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手机给你。”
王姐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疲惫。
“里面的卡我已经让助理去补办了新的。”
“但是，”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微博，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暂时别看。”
“对你没好处。”
封颂没有回应，目光依旧落在虚空的某一点。
王姐观察了她几秒，确认他没有立刻暴起或者崩溃的迹象，才稍微放下心。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我让阿姨给你炖了汤，多少喝一点。”
说完，她转身带上了门。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只有那部黑色的手机，静静躺在茶几上，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过了很久，封颂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一下。
随即，又像是认命般，重新伸出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屏幕亮起，显示出时间和日期。
他盯着那几个数字，眼神空洞。
外界的纷纷扰扰，那些恶意的揣测，刺耳的评论……她此刻竟然没有丝毫想去触碰的欲望。
指尖却不听使唤。
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甚至可以说是……鬼使神差。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略过那些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社交软件图标。
最终，停留在了一个蓝绿色的图标上。
【幻音】。
心脏猛地一缩。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可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轻轻地点了下去。
APP的加载页面跳了出来，那个旋转的音符图标，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旋转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响声。
终于，页面加载完成。
消息列表弹了出来。
【系统通知：您收到了99+条新消息】
【陌生人消息：99+】
无数条信息提示音几乎要将手机震得脱手飞出。
一些【幻音】上加过的好友也发来了询问的消息，头像在列表里不断跳动。
信息爆炸般涌入，带着外界的喧嚣和探寻。
他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死死定在了列表最顶端。
那个被他置顶的对话框。
备注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母加两个汉字——“JC大叔”。
那个灰色的、他曾经觉得无比亲切的头像旁边，此刻赫然显示着一个刺目的、鲜红的【1】。
一条未读消息。
封颂的呼吸骤然停止。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大脑。
嗡嗡作响。
这条消息是什么时候发的？
是在一切被揭穿之后吗？
是来嘲讽他的自作多情？
还是解释那晚后台的冷漠与割裂？
或者……是别的什么？
无数混乱的念头像失控的弹幕，在他脑海中疯狂刷屏。
每一个猜测都像一把刀子，凌迟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的手指悬停在那个对话框上空，距离屏幕只有几毫米。
却迟迟不敢落下。
他怕。
怕点开之后，看到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字眼。
怕那最后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念想，被彻底碾碎。
怕再次被那个人，用现实狠狠地打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指尖微微颤抖。
汗水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最终，一种近乎病态的好奇心，混合着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渺茫如同尘埃的期待，压倒了那灭顶的恐惧。
他猛地闭上眼睛，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指尖用力，点在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上。
屏幕切换。
最后一条消息清晰地映入眼帘。
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见面会结束，有话跟你说。”
消息的发送时间，显示在……见面会正式开始前半小时左右。
封颂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骤然收缩。
他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预想中的嘲讽。
不是冷冰冰的解释。
甚至不是质问。
而是一句……约定？
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在身份还没有被揭穿，在后台那场难堪的对峙之前……
“JC”……檀健次，就打算在见面会结束后，单独找他说话？
他当时……想说什么？
封颂怔怔地看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又缓缓松开，留下一种酸涩而奇异的感觉。
这句突如其来的、来自“过去”的消息，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动了他心中某个早已封闭、结痂的角落。
它无法抹去后台发生的一切。
无法改变两人如今针锋相对的立场。
更无法解释那份声明里的冷漠与疏离。
但它却让整件事情，瞬间染上了一层更加扑朔迷离的色彩。
如果那天见面会顺利结束……
如果他们真的说了话……
会是什么样？
“JC”当时真正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而现在，在知道了彼此的真实身份，在经历了这场堪称惨烈的风波之后，这句话……还有意义吗？
封颂的视线胶着在那条消息上，仿佛要将那几个字看穿。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屏幕。
窗帘依旧紧闭，房间里昏暗如旧。
但他心中的混乱，却比刚才更加汹涌，更加深不见底。
那个红色的【1】消失了。
但一个更大的谜团，悄然升起，盘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