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保姆车上，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依旧喧闹的会场。
封颂几乎是立刻就瘫倒在柔软的后座里，脸上的得体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烦躁。
助理小敏从副驾驶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颂颂姐，你没事吧？刚才……”
“没事。”
封颂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闭上眼，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那个画面。
高脚杯清脆的碎裂声。
周围瞬间的安静。
还有……檀健次那道淡淡看过来的视线。
以及那声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又无比清晰钻进她耳朵里的——“呵”。
那是什么意思？
嘲笑？
轻蔑？
封颂猛地睁开眼，胸口一阵起伏。
【可恶！太可恶了！那个老干部！】
【装什么装啊！不就是个前辈吗？摆什么谱！】
【我出糗很好笑吗？等着吧！总有一天……】
内心的弹幕已经刷成了瀑布，几乎要冲垮她最后一丝理智。
不行，她需要发泄。
立刻，马上。
她摸出手机，手指因为残留的怒意还有些微颤，解锁屏幕，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点开了那个熟悉的APP图标——【幻音】。
界面加载的几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她迫不及待地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了那个置顶的头像。
JC。
在线。
太好了！
她几乎是立刻就发起了语音通话请求。
“嘟——”
“嘟——”
等待音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带着一种急切的渴望。
终于，那边接通了。
熟悉而温和的男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夜晚特有的慵懒磁性。
“喂？小疯子？”
“大叔！”
封颂几乎是吼出来的，完全没给对方寒暄的机会，语速快得像开了机关枪。
“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一个超级讨厌的人！气死我了！！”
电话那头的檀健次刚结束一个线上剧本会，正靠在书房的椅子上放松，听到这充满活力的控诉，嘴角不由勾起。
小疯子今天火气很大啊。
他调整了一下耳机，声音依旧温和。
“哦？谁惹我们小疯子生气了？”
“一个前辈！一个超级装的前辈！”
封颂开始噼里啪啦地控诉，声音里充满了愤懑。
她隐去了具体的品牌和地点，只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个“讨厌前辈”在晚宴上的表现。
“全程就端着个架子，跟谁都一副‘我很厉害，你们都得捧着我’的样子！”
“对别人还好，看到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好像我碍着他什么事儿了一样！”
檀健次安静地听着，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前辈？
晚宴？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晚宴上，封颂那一桌的情景。
以及……那个不小心碰掉的杯子。
不会吧？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荒诞又好笑的感觉涌了上来。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封颂拔高了声调，气愤地控诉。
“最气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就是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杯子而已！就一个空杯子！”
“他居然！居然！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呵’了我一声！”
封颂模仿着那个气音，虽然模仿得不太像，但语气里的愤怒却是实打实的。
“呵？！”
“那是什么意思啊？！啊？！”
“他在嘲笑我吗？！绝对是吧！”
“笑我毛手毛脚？笑我上不了台面？！”
“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是出道早几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看不起人啊！”
封颂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开始发颤，带着一丝委屈。
她感觉自己的偶像包袱，在那一声“呵”里，碎得稀里哗啦，还被踩在了脚下。
尤其还是被檀健次这个人看到！
简直是奇耻大辱！
听筒这边，檀健次拿着手机，表情极其精彩。
他揉了揉眉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无奈。
他发誓，那声“呵”真的……大部分是无意识的。
可能，确实有那么一丁点觉得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有点好笑。
但嘲弄？轻蔑？看不起？
他完全没那个意思。
可听着“小疯子”这声情并茂、咬牙切齿的控诉，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竟然是这样一个“高冷、装腔作势、看不起人”的形象。
这认知……还真是颠覆。
原来她是这么看我的？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喉咙里那股奇异的笑意，用自己最擅长的、属于JC的温柔语气开口。
“嗯……听起来，是挺过分的。”
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和，试图安抚炸毛的小狮子。
“不过……也许是那位前辈性格本来就比较严肃？”
他尝试着，非常非常隐晦地，为“自己”找补一句。
“或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
封颂立刻反驳，语气斩钉截铁。
“他就是看不起我！绝对是！”
“我跟你说大叔，这种人我见多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虚伪得很！”
“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指不定心里怎么编排人呢！”
“我看他就是嫉妒我年轻貌美有流量！”
檀健次：“……”
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听着“小疯子”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批判得一无是处，甚至连“嫉妒她年轻貌美”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他心里那点微妙的不爽，几乎要被这过于离谱的指控给逗笑了。
一方面，觉得这小疯子炸毛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得紧。
另一方面，被当事人指着鼻子（虽然是隔着网络）痛骂，滋味也确实……挺一言难尽的。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反驳。
他得继续扮演温柔耐心、善解人意的JC大叔。
他得安慰这个正在痛骂自己的“小疯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无奈。
“好了好了，别气了。”
“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电话那头的封颂还在愤愤不平地补充着“讨厌前辈”的各种“罪状”，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此刻吐槽的对象，正拿着手机，温柔地听着她所有的抱怨。
这个只存在于虚拟空间里的秘密，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也埋藏着最危险的、随时可能引爆的真相。
空气里弥漫着极致的讽刺。
而此刻的封颂，在JC大叔温柔的安抚下，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滔滔不绝，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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