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言推开宿舍门时，窗外正下着雨。

不是那种倾盆的暴雨，而是初秋特有的绵密细雨，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校园。她站在门口，发梢还滴着水，手指冰凉，怀里紧紧抱着那本《西方艺术史》教材——她特意绕了远路去图书馆还书，结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困在半路，只能小跑着回来。

"回来了？"室友林小雨从床上探出头，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淋湿了？"

"嗯。"轻言轻轻应了一声，把书放在桌上，低头脱下湿透的帆布鞋。鞋尖沾了泥水，在地板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伸手拉上窗帘，却还是能听见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细碎而密集，像某种隐秘的心跳。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林小雨翻身坐起，晃了晃手里的零食袋，"要不要？"

轻言摇摇头，从抽屉里抽出一条干毛巾，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尾。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桌，突然顿住了——

那里放着一个陌生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朴素，没有邮票，没有邮戳，只用工整的蓝色墨水写着她的名字——「轻言」。

那字迹很特别，一笔一划都透着小心翼翼，最后一笔的捺却微微上扬，像是一个欲言又止的微笑。

轻言怔了怔，伸手拿起信封。纸张很厚实，摸起来微微粗糙，像是手工制作的。她翻到背面，封口处没有用胶水粘合，而是压着一小块深蓝色的火漆，上面印着一朵模糊的桃花。

"这是什么？"她轻声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林小雨凑过来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情书？"

轻言耳尖一热，立刻摇头："别瞎说。"

"那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林小雨笑嘻嘻地躺回床上，故意拖长音调，"反正——我又不会偷看。"

轻言没理她，只是盯着信封看了几秒，心跳不知为何快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撬开火漆，生怕弄坏了那个小小的桃花印记。火漆裂开的瞬间，一股极淡的雪松香气飘散出来，像是被人放在抽屉里很久，沾染了木质的气息。

信封里只有一张淡蓝色的信纸，对折得整整齐齐。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信很短，只有三行字：

> 轻言同学：

> 今天见面很愉快。我想我们可能选修了同一门艺术史课程，周四下午在二教309。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上课。

> 言寺

信纸的右下角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线条笨拙却认真，花瓣的轮廓被反复描摹过，墨迹有些晕染，像是画的人手抖了好几次。

轻言盯着那朵桃花，突然笑了。

她想起今天下午在喷泉广场见到的言寺——他低着头，手指不停地卷着衬衫下摆，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而现在，他却给她写了一封信。

"谁写的？"林小雨又凑了过来，一眼瞥见落款，"言寺？那个穿蓝衬衫的计算机系新生？"

轻言下意识地把信纸往怀里收了收，耳根发烫："你怎么知道是他？"

"拜托，整个文学院都在传好吗？"林小雨翻了个白眼，"计算机系的高冷学霸，开学一个月没跟任何人说过超过三句话，结果今天居然主动跟女生搭话——哦，虽然搭话的内容是'你很喜欢蓝色吗'这种莫名其妙的开场白。"

轻言没忍住，又笑了。

她低头重新看那封信，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纸的边缘。纸张很柔软，像是被人反复折叠又展开过。她甚至能想象言寺写这封信时的样子——眉头微蹙，嘴唇抿紧，写完后可能还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把它送出去。

窗外的雨声渐大，轻言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

她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米白色的信纸。钢笔在纸上悬停许久，墨水在笔尖凝聚成一颗小小的黑珍珠，最终落下第一笔：

>言寺同学：

谢谢你的信。周四下午的艺术史课，我们可以一起去。

>轻言

写完后，她盯着自己的字迹看了很久，总觉得太过生硬。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又补上一行：

> P.S. 你画的桃花很可爱。

信纸被小心地折好，装入信封。轻言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封口。

"你要怎么给他？"林小雨趴在床边问，"直接去计算机系找他？"

轻言摇摇头："太冒失了。"

"托我转交？"

"……太刻意了。"

林小雨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你要怎么办？等他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说'嘿，这是给你的回信'？"

轻言被她逗笑了，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明天上课，"她轻声说，"我趁他不注意，塞进他书包里。"

夜深了，雨依然没停。

轻言躺在床上，听着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手里还捏着那封未送出的回信。宿舍里很安静，只有林小雨均匀的呼吸声。

她翻了个身，把信贴在胸口，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言寺的样子——他低头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说话时喉结的轻微滚动，还有那片被风吹起的蓝色衣角。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只知道，当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心里泛起的那阵柔软，是真实的。

窗外的雨声渐渐模糊，轻言陷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明天，他会不会也期待着我的回信呢？

第二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