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九月的校园像一幅被阳光浸泡的水彩画，到处流淌着金黄色的光晕。轻言抱着厚重的《西方艺术史》教材穿过文学院长廊时，一阵裹挟着桂花香气的微风拂过，撩起她耳边的碎发，露出小巧的耳垂上一点银色的耳钉。

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这是她大学生活的第二年，却依然会在这样的时刻感到一阵微妙的悸动——仿佛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可能性的种子，随时会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生根发芽。

"轻言！这边！"

闺蜜林小雨的声音从喷泉广场方向传来，穿透了校园午后的嘈杂。轻言眯起眼睛望去，只见林小雨站在喷泉边缘，正拼命朝她挥手。阳光在水珠的折射下在她周围形成一圈彩虹般的光晕。而在她身旁，站着一个穿蓝色衬衫的男生。

轻言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朝她们走去。随着距离缩短，那个男生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他比林小雨高出大半个头，身材修长但不单薄，蓝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站姿有些拘谨，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肩膀微微前倾，像是随时准备逃离现场。

"你可算来了！"林小雨一把拉过轻言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等你好久了！"

轻言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陌生男生。此刻他正低头看着地面，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的线条在阳光下格外分明。一阵风吹过，掀起他衬衫的一角，那片蓝色布料轻轻飘动，像一片不安分的海浪。

"这是言寺，计算机系的新生。"林小雨笑嘻嘻地介绍，"言寺，这是我最好的闺蜜，轻言。"

男生这才抬起头，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对上轻言的眼睛又移开。"你好。"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周围的空气。

轻言注意到他的眼睛是一种很特别的深褐色，在阳光下会泛出琥珀般的光泽。此刻那双眼眸中盛满了显而易见的紧张，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兔子——也是这般警觉又柔软。

"你很喜欢蓝色吗？"轻言听到自己这样问道。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开场白啊？

男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还...还行。"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衬衫下摆。

这个反应出乎意料地可爱，轻言突然就笑出了声。笑声似乎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男生的肩膀放松了些，嘴角也微微上扬，虽然眼睛还是不敢直视她。

"我叫轻言。"她主动伸出手，"你呢？"

"言寺。"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触感温暖干燥，却一触即离，仿佛她的皮肤会灼伤他。"言语的言，寺庙的寺。"

"我们的名字里都带着'言'字，真巧。"轻言微笑着说，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她注意到言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被微风吹动，露出光洁的额头。

"嗯。"他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衬衫下摆，指节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林小雨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拍手："哎呀，我差点忘了！社团还有事！你们先聊，我得赶紧走了！"说完就一溜烟跑开了，临走前还对轻言眨了眨眼。

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演技也太拙劣了。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你是...计算机系的？"她努力寻找话题。

言寺点点头："大一新生。"他终于抬起眼睛，目光落在轻言身后的某棵树上，"你呢？"

"文学院，大二。"轻言回答，"主修艺术史。"

"艺术史。"言寺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那一定很有趣。"

"还行吧，就是得记很多名字和年代。"轻言微笑道，"你喜欢艺术吗？"

言寺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我不太懂...但喜欢看。"他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学校美术馆下周有个印象派特展，我...打算去看看。"

"真的？我也正打算去呢！"轻言惊喜地说，"莫奈的《睡莲》系列会来几幅。"

言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我喜欢那幅《日本桥》。"

"我也是！"轻言几乎要跳起来，"那光影的处理——"

她突然停住了，因为发现言寺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不再躲闪，嘴角微微上扬。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生动。

"怎么了？"她小声问。

言寺摇摇头，耳尖又红了："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和我喜欢同一幅画。"

轻言感到胸口一阵奇异的温暖。他们就这样站在喷泉边，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言寺眼中那片琥珀色的光晕清晰可见，像是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她不断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