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师开始向沈翊大倒苦水
赵金勇这个人极其贪财。利川中学表面上是个重点高中，但其实只要给赵金勇一点好处，吉娃娃都能来上学，而老师与学生也成了他压榨的对象
“哎你说说，我本来一个月7000块钱工资，他扣这费扣那费，到手4000，有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他心黑的没边了！
”
他边诉着苦边用手用力拍着桌子，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回头，沈翊只得朝他举起酒瓶意示他继续喝酒，他才安静下来
沈翊又咽了一口啤酒，内心思考着到底是谁爱喝酒，又苦又涩，喝的到底有什么滋味。
夜晚的风让他头脑依旧清醒，而他面前的人已经开始有些晕了，人在这时候一般是憋不住话的，这是个好机会
“我听说你们学校去年春游有个女生意外坠崖了？”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老师却摆摆手。
“说是什么你们就还真信了，他们说是意外坠亡，你们就真当是意外啊？”他突然凑近，“西核集团老总，李总，你晓得吧？他家那两个姑娘……啧啧啧！大小姐脾气不说，还到处撒野，就是她们两个把那孩子推下去的！那孩子我带过，凭真本事考上来的，学习成绩又好，又听话，哪能不遭人嫉妒？”
沈翊握着酒瓶的手，无意识的摩擦着瓶口：“那么既然你们知道她是被害的，为什么不报案呢？”
那老师嘲弄的看了他一眼：“小警官刚上任吧？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们报了案，为一个死人翻了篇，担上自己的工作，值吗？一来，赵金勇受了李家的钱，二来，李家有权又有势，得罪哪一个都没什么好下场，有本事姓李的犯个罪，让我们拿到把柄了，我肯定告他个倾家荡产！来，干！”
他举杯过来，沈翊配合他碰了一声，清脆一声响
桌上的饭菜大部分都进了老师的肚子，他此时正摸着肚子打着酒嗝
沈翊沉默着继续解决剩下的酒，但他又想到了什么：“诶，那么那个坠亡的学生，她母亲您见过吗？”
“见过！”那老师毫不犹豫，“开家长会的时候，还是家长代表呢！是个党员！”沈翊听后，对周雯的怀疑又加重了一分
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好，因为套话陪着别人干了两瓶，手里还剩了半瓶，但却不愿意浪费，所以依旧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滴滴！”
路边上传来了几声鸣笛，沈翊循声望去，见一辆车停在路边开着双闪，因为有些微醺，他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车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快步走到他身边，把他手里的酒夺了下来，放在一边：“你们几个把我和蒋峰关在局里不说，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这里喝什么酒？走，我送你回去！”
沈翊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有了点反应：“还没给钱……”杜城只好招呼老板过来替他先把账结了，扶着他上了车，把他的自行车架在了车后
那老师冲沈翊挥挥手：“小兄弟下次再喝啊！”沈翊头晕的不行，没有回应他
杜城与蒋峰那时醒了过来后，发现人已经都走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把资料整合好后，他才把蒋峰放走了
他从沈翊那时所在的工位上找到了一张留给他的便签，上面又是那条熟悉的狗，旁边还有一只躺着睡成烂泥的金毛，一看就是他和蒋峰，下面还有一排字：“报告杜警官，我们回家了！【敬礼】”
他开车从来不四处看，但仍然在繁杂的街道当中，像是有什么指引一般朝右边看去，于是发现了那抹白
他将车缓缓停下，却没有立刻下去。沈翊来北江分局这么久了，杜城还从来没见过他主动约别人一起喝过酒。如今，见他和寻常人一样坐在路边摊上，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眼中，此时微醺的沈翊才更像是便签上睡的烂泥的金毛
车辆行驶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沈翊头靠着副驾玻璃，偶尔因为路上细微的不平整，将脑袋震的轻轻磕在玻璃上，眼睛微闭着，也不知道头脑是否清醒
“杜城，”沈翊冷不丁唤了一声，“如果有一天……我说的是如果，我犯了罪，但你又不希望我被发现，你会不会花钱贿赂张局为我做假证？”
杜城眉头一皱：“为什么这么问？”“你别在意这些，先回答我。”
杜城思索了一会儿：“我的内心想法肯定是会的，但职业素养让我不能做。”沈翊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是蒋峰或者局里任何一个人犯了罪，但是是张局包庇着的，你会不会揭发他？”
杜城这次沉默了很久，他不明白沈翊脑子里现在到底在想着什么，但一定和案子脱不了干系：“你喝多了，先别着急，考虑这些了”
他说完，将沈翊的座椅调成了睡眠模式，想让他睡过去，但平时一上车就睡着的沈翊，此时哪怕醉了，也还强撑着
“你说既然连犯罪都能用金钱压下来，那我们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金钱与权力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那少数人就足以欺压所有普通人。我不明白，社会不该是这样的，正义已经被磨灭了是吗？”
沈翊面色苍白，眼睛不知道看着哪，目光涣散
杜城一听就知道，他才从那个酒蒙子那里套出了点什么话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主，但他没有成为欺压者，而是成为了保护者。因此，杜倾从来都只是催他的婚事，而不是贬损他的职业。
杜城长叹了一口气，撇了一眼眼睛已经微微合上的沈翊：“但是前人告诉我们说，正义是杀不完的。”
原本面无表情的沈翊此时嘴角微微上扬：“杀不完好啊，杀不完好啊……”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沈翊。沈翊？”
这下他是真的睡着了
杜城一路稳行，将车停在了沈翊的楼下，扭头见沈翊依旧熟睡，不知道应不应该叫醒他
犹豫了半天，他打开了车窗，让外面的晚风灌了进来，沈翊的几缕头发扎在了他的眼角，风一吹，让他有些发痒，微微睁开了眼睛
“到了，”杜城率先下车，却没有去取自行车。沈翊下来后，见杜城还在原地等待着，便想自己去取，但却被拦了下来：“明天有雨，你也用不着车，我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直接给他带到局里去”沈翊抹了把脸：“好，麻烦了。”
杜城立在楼下，直到看见沈翊家的灯亮起，才安心的回去了
是夜，北江寂静的夜空划过几道闪电，将漆黑的夜空照的宛如白昼。窗外的断枝与雨滴混合着砸在了玻璃上，本是极好的助眠白噪音，此时却让沈翊睡得极其不安逸
在梦里，他眼前是漆黑的一片虚空，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中，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
他感到自己被溺在了水里，浑身发冷，鼻腔好似被人用泥沙封住了，眼前兀自出现了一个光点，渐渐放大，他看见一个女人正以几近癫狂的状态撕着什么
他想要呼救，但在张口的一瞬间，那女人冲到了他面前
他看不清女人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倒映着自己绝望的脸
女人掰开了他的嘴，往他嘴里塞着什么，他本能的想要反抗，却只将那些异物咬的破烂
他在梦醒的最后一刻，分明看见远处那女人撕的东西是本红色封面的书
“我该死……”
他无意识地叹出了这句话后，睁开了眼
窗外的雨滴落了一整晚，未曾停歇过。窗户有一条细缝没有关紧，此时正从中传来风的尖锐的呼啸。他起身过去，关上了，房间内才安静下来，这时他才听到晓玄在门外的叫声，终于想起来还没有给它加猫粮。
他一打开门，晓玄便凑了过来蹭他裤腿，张大嘴巴叫着，好像在控诉他的行为。沈翊摸了摸他的下巴，单手抱起它，腾出另一只手给它加了猫粮
“这些够不够吃啊？”他把晓玄按在怀里问着，但晓玄才不会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儿蹬着腿想要挣脱沈翊的控制去吃饭，沈翊也没那么无理取闹，松开了臂弯，让它跳了下去
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杜城没打电话催他过去，那应该就是默认给自己批假了，但他却不接受这单方面的假期
经过房间门口时，他立在自己为别人送的酒打造的架子前，想着自己的酒量。还是不要糟蹋了好，于是随便抽出了一瓶装到了包里
杜城在办公室内听到打卡机发出一声迟到的提示音，探出了头：“谁又迟到了？！”在看到是沈翊之后，微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沈翊边从包内掏出酒瓶，边朝他走来：“我为什么不来？案子还没结呢。喏，给你带的”
杜城看着提到自己面前的酒，下意识接住了。反应过来后，将它放到了桌上：“怎么突然给我带酒来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大，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沈翊拉的离自己近了一些：“你不会真犯了什么事想让我来包庇你吧？！”
沈翊哑然失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喝不了酒，留在家里也是浪费，所以才给你带过来。想什么呢！”
听完解释，杜城也被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了
“城队！”那个最开始被派去查胰岛素的警员找了过来，“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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