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宫的阴冷渗入骨髓。云清指尖凝着血珠,在青铜壁上画下第七个符文。身后,阿晟——少帝玄晟的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角,掌心全是冷汗。
"这里。"云清按住一块凸起的龙鳞浮雕。机关转动声响起,露出向下的阶梯。腐臭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父亲在下面。"阿晟突然说,朱砂痣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听见他的心跳了。"
云清点燃火折子,火光映出阶梯尽头骇人的景象——九根青铜柱围成环形,每根柱上都锁着一个人。中央那根柱前,褚严被铁链贯穿肩胛,垂着头,血顺着柱上沟槽流入地面的七星图案。
"父亲!"阿晟的尖叫在地宫回荡。
褚严猛地抬头,乱发间的眼睛亮得吓人:"走!"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这是陷阱..."
云清已经冲下阶梯,焦尾琴横在身前。琴弦扫过铁链,火花四溅,却纹丝不动。阿晟扑到褚严脚边,小手去接那些滴落的血:"谁伤的你?朕要诛他九族!"
"陛下...长大了..."褚严想笑,却咳出一口血。他看向云清,眼神柔软下来,"不是让你们...别回头吗..."
"闭嘴。"云清红着眼扯开前襟,将守脉印贴在铁链上。烙印与金属相触,发出滋滋声响,却依旧不断。
阿晟突然用额头抵住青铜柱,朱砂痣正对上柱面的凹槽:"用我的血。"
"不行!"褚严剧烈挣扎,铁链哗啦作响,"这柱子会吸干..."
孩子已经咬破手指,将血珠抹在凹槽里。刹那间,整座地宫剧烈震颤!青铜柱上的纹路逐一亮起血红光芒,墙壁上的壁画开始流动——那是一个银发男子将条巨龙封入地底的场景,而协助他的,赫然是位与阿晟眉心朱砂痣完全相同的少年!
"守狱人..."云清喃喃道。父亲信中提到的"上古之恶",原来是被囚禁的龙魂。
阿晟的血液顺着沟槽流遍整个七星图。当血光触及中央天枢位时,褚严的铁链突然自行脱落。云清接住他下坠的身体,铠甲冰冷,但胸口还有温度。
"傻子..."褚严染血的手抚上云清的脸,"怎么瘦了..."
阿晟挤进两人之间,小脸贴着褚严的胸膛:"朕命令你不准死!"
褚严低笑牵动伤口,却仍用尽全力抱住他们:"遵旨..."
突然,四周青铜柱上的"囚犯"齐齐抬头——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覆着人皮的青铜守卫!此刻这些守卫单膝跪地,朝着阿晟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恭迎殿下归位。"
阿晟惊恐后退:"我不是...怪物..."
"你是我们的阿晟。"云清一手搂住孩子,一手扶起褚严,"仅此而已。"
褚严勉强站直,捡起地上半截锈剑:"出口在震位,跟我..."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传来熟悉的铃音。云清背上某道疤痕骤然灼痛——是那个北狄巫祝!墙壁上的壁画突然扭曲,被封禁的龙魂在图案中挣扎,眼看就要破壁而出。
"琴。"褚严推了云清一把,"我守着。"
云清盘坐在地,十指按上琴弦。鲜血从尚未愈合的伤口渗出,染红七弦。《凤求凰》的旋律在地宫炸响,音波与壁画相撞,激起阵阵火星。褚严则以断剑击打青铜柱,每一下都精准卡在琴曲节拍上。
阿晟站在两人之间,朱砂痣亮如晨星。当琴剑共鸣达到巅峰时,他忽然用北狄语念出一段咒语。青铜守卫们同时举起武器,却不是攻击他们,而是刺向自己的心脏!
金铁交鸣声中,守卫们化作青铜液体流向壁画,重新加固封印。铃音变成惨叫,渐渐远去。地宫恢复死寂,只剩三人剧烈的喘息声。
"《凤求凰》不是这么弹的。"褚严瘫坐在地,还有力气调侃。
云清看着自己血糊糊的指尖:"将军要教我吗?"
阿晟突然抓起两人的手,按在自己眉心:"我们回家。"不再是命令,而是恳求。
褚严用额头抵住孩子的朱砂痣:"回家。"
云清将两人的手紧紧交叠:"等春天,去江南。"
当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地宫时,朝阳正突破云层。阿晟走在中间,一手牵着褚严,一手拉着云清。孩子的影子在晨光中渐渐拉长,有了帝王轮廓,却依然紧紧依偎着两侧的身影。
远处,金羽卫的旗帜已清晰可见。阿晟忽然停步,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治国策》:"父亲,这篇朕还是背不熟..."
褚严大笑牵动伤口,却笑得畅快淋漓。云清望着他们,忽然明白——无论血脉如何交错,命运怎样弄人,有些羁绊早已超越一切定义。
就像此刻,朝阳下三个依偎的影子,不正是一曲最好的《凤求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