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秋雨漫过黄铜门环时，正在腐蚀雕花铁门上的珐琅彩。

我蜷缩在玄关的大理石拼花地面上，锋利的红酒杯碎片在指尖泛着血色寒光。

母亲漆皮高跟鞋碾过波斯地毯上的青瓷残骸，十二厘米细跟精准刺入《千里江山图》的绢本裂痕——那是父亲上个月拍卖会带回来的北宋摹本，此刻卷轴间的靛青矿物颜料正顺着地毯经纬线晕染，如同她脖颈处迪奥真我的醛香在血腥气中绽开金属质感的鸢尾花。

书房传来第三声爆裂时，水晶吊灯的棱镜将光线剖解成光谱。我看见父亲颤抖的食指悬在黄花梨笔架上空，景德镇窑变釉笔洗的冰裂纹正沿着他太阳穴青筋的走向龟裂。

那些迸溅的瓷片嵌入檀木屏风，在苏绣《寒林归鸦图》上凿出星云状的孔洞，恰似母亲貂皮大衣领口的山茶花胸针——别针底座还凝着昨夜零下三度的初霜，此刻正在她转身的弧度里簌簌坠落。

福尔马林溶液的刺鼻气息突然在鼻腔炸开。

我攥紧掌心的玻璃碴，任由棱角割裂掌纹里的爱情线与生命线交界处。

染血的冰晶标本在广口瓶里沉降，六棱柱结构在防腐剂中缓慢舒张，每个氢键都在折射玄关壁灯的光谱。

母亲的高跟印痕正在柚木地板上凝结成霜，她临别时摔碎的古龙水瓶里，香根草与琥珀的后调分子在潮湿空气里做布朗运动，与父亲书房飘来的松烟墨臭缠绕成螺旋基因链。

绷带缠到第七圈时，雨滴正顺着彩绘玻璃窗的铅条蜿蜒而下。那些混着铁锈的雨水在窗棂积成暗红色冰凌，倒映着满地瓷器的尸骸：成化斗彩莲纹碗的钴蓝莲瓣嵌进波斯地毯的羊毛结节，德化白瓷观音的断臂横陈在意大利真皮沙发缝线间，而我最珍爱的冰裂纹梅瓶，此刻正以三十度倾角倚靠着母亲的鳄鱼皮手袋，瓶腹的开片纹路里渗出威士忌残液，像极了昨夜她锁骨处滑落的泪痕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