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宋夏可刚走进教学楼，就察觉到不对劲。

走廊上的窃窃私语在她经过时戛然而止，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抬头看她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鄙夷。宋夏可握紧背包带，加快脚步走向教室。

"就是她吧？看起来挺清纯的，没想到心机这么深..."

"听说她妈住院需要钱，所以才..."

"陆否也太惨了，被这种人盯上..."

零碎的词句飘进耳朵，宋夏可的后背绷得笔直。她刚在座位上坐下，林妙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可可，出大事了！"

林妙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校园论坛的热门帖子：【实锤！文学院宋夏可蓄意接近陆否，录音证据曝光！】发帖人ID是"正义的路人甲"，内容洋洋洒洒几千字，配有多张照片和一段录音。

宋夏可的手指微微发抖，点开那张最显眼的照片——她和父亲在医院的走廊上谈话，父亲的手搭在她肩上，表情严肃。照片下的文字说明是："宋氏建材老板宋志明亲自给女儿下达任务：接近陆家小少爷。"

录音只有短短十几秒，但宋夏可立刻认出了自己的声音："...爸爸，我不擅长这种场合..."然后是父亲冷硬的回应："宋氏需要陆家的渠道...别忘了是谁在支付你母亲的医药费。"

录音明显被剪辑过，断章取义，却足以构成"证据"。

帖子里详细列出了时间线：从开学典礼"偶遇"，到图书馆"制造独处机会"，再到利用母亲病情博取同情...甚至连陆否送她那本医学古籍都被描述成"精心设计的陷阱"。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这心机，服了】

【陆否实惨，被当提款机了】

【听说她妈得的是癌症，医药费确实贵...】

【所以是卖女求荣？贵圈真乱】

宋夏可的眼前一阵发黑。这些私密对话怎么会被人录音？照片又是谁拍的？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门口，姐姐宋雅宁的身影...

"可可，这肯定是有人故意黑你！"林妙焦急地说，"你和陆否解释一下就好了..."

宋夏可轻轻摇头，把手机还给林妙："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现在全校都在传..."

"我知道是谁做的。"宋夏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解释没有意义。"

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从父亲下达那个命令开始，从她无法拒绝陆否的帮助开始，这场风暴就注定会来。只是她没想到，掀起风暴的会是自己的亲姐姐。

上课铃响了，但宋夏可没动。她拿出手机，给医院护工发了条消息询问母亲情况，然后打开通讯录，盯着"L"这个联系人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篮球馆里，陆否刚结束晨训，就被队友王铮拉到一旁："陆哥，你看论坛了吗？"

陆否擦着汗，皱眉："什么论坛？"

王铮欲言又止，直接把手机递给他。陆否盯着屏幕，脸色越来越沉。照片是真的，录音里的声音也确实属于宋夏可和她父亲，但整个事情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陆哥，你别太往心里去..."王铮小心翼翼地说。

陆否把手机扔还给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他需要找到宋夏可，当面问清楚。但刚出体育馆，手机就响了，是姐姐陆瑶。

"看到论坛的帖子了？"陆瑶开门见山。

"嗯。"

"别急着发火，我刚查了点东西。"陆瑶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那个发帖的'正义的路人甲'，IP地址在学生会办公室，登录账号是宋雅宁的学号。"

陆否的脚步顿住了："宋雅宁？"

"宋夏可的姐姐，记得吗？就是第一次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陆瑶顿了顿，"还有，那段录音明显剪辑过，原始文件应该更长。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宋氏建材最近确实在和陆氏谈合作，但被爸爸拒绝了。理由是宋志明这人做事不择手段。"陆瑶轻声说，"我猜，宋夏可是被利用了。"

陆否握紧手机，胸口涌起一阵钝痛。他想起了宋夏可突然的疏远，想起了她说的"以后不用来了"，想起了她眼中那种复杂的挣扎...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在保护你，笨蛋。"陆瑶叹了口气，"不想让你卷入她家的烂事。"

"我要去找她。"陆否挂断电话，转向文学院教学楼方向跑去。

但宋夏可不在教室。她的同学说，上节课辅导员把她叫走了，之后再没回来。陆否又赶到宿舍，却被宿管告知宋夏可刚刚出门，带着一个大行李箱。

雨开始下了，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陆否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打湿了衣领。他掏出手机，再次拨打宋夏可的电话，依然是"正在通话中"——他还在黑名单里。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宿舍楼门口。宋夏可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背上还背着那个她常带的帆布包。她看到陆否的瞬间明显僵住了，但很快调整表情，平静地走了过来。

"让一下。"她轻声说，眼睛看着地面。

陆否挡在她面前："论坛上的事，我知道了。"

宋夏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声音依然平稳："所以呢？"

"所以你要退学？就这样认输？"陆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连解释都不给我一个？"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宋夏可终于抬起头，陆否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红得可怕，但眼神依然倔强。

"解释什么？"她轻声问，"解释我父亲确实让我接近你？解释我最初确实别有用心？还是解释我后来..."她突然停住，咬住下唇。

"后来怎么了？"陆否逼近一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后来你发现自己不忍心了？后来你开始疏远我，是因为不想利用我了？宋夏可，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宋夏可的呼吸变得急促："你不明白..."

"我明白得很！"陆否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姐姐发的帖子，你父亲的威胁，你母亲的医药费...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

"但我在乎！"宋夏可的声音突然提高，眼眶里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滑落，"我在乎你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在乎你被当成笑话，在乎你因为我卷入这些肮脏的事情！陆否，你有大好前程，不该被我这种人拖累..."

"你这种人？"陆否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什么人？为了母亲医药费忍辱负重的人？宁可自己退学也不愿解释一句的人？还是..."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还是那个会在医院走廊睡着，醒来第一句话是问我脚伤好点没有的人？"

宋夏可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倔强地别过脸："放开我。"

"不放。"陆否的手握得更紧了，"除非你告诉我，那天在雨中，你接完父亲的电话后，为什么看着我的背影发呆。"

宋夏可震惊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回头了。"陆否轻声说，"我走出公交站后又回头了，看到你站在车窗边，一直看着我离开。"

雨越下越大，宋夏可的伞被风吹得歪向一边。陆否接过伞，顺势将她拉近。两人的衣服都湿了大半，但谁都没有在意。

"我父亲给了我最后通牒。"宋夏可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一个月内拿到陆氏集团的商业机密，否则停止支付妈妈的医药费。那天...那天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任务范围。"

陆否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什么感情？"

宋夏可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陆否抬手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小老太太，"他低声说，"你以为这么点事就能吓跑我吗？"

宋夏可怔住了，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可是论坛上的那些..."

"假的。"陆否斩钉截铁，"我姐已经查到是宋雅宁发的帖，录音也是剪辑的。至于其他人怎么想..."他耸耸肩，"谁在乎？"

"你家人..."

"我家人早就知道。"陆否笑了笑，"我妈甚至问我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把你带回家吃饭。"

宋夏可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宋雅宁精致的脸庞。

"哟，雨中告白？真浪漫。"宋雅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可可，爸爸找你，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看来你已经忘了自己的任务？"

陆否挡在宋夏可前面："任务取消了。告诉宋志明，有什么商业合作可以正大光明地谈，别拿女儿当筹码。"

宋雅宁的脸色变了："陆少爷，这是我们宋家的家事..."

"从现在起，也是我的事。"陆否的语气不容置疑，"宋夏可和她母亲的医药费，我负责。"

宋雅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突然笑了："有意思。可可，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装清高这招对陆少爷挺管用嘛。"

"姐！"宋夏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你发那个帖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妈妈的感受？如果她看到那些评论..."

"妈妈？"宋雅宁冷笑，"她躺在医院里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你，装什么清纯？要不是爸爸的命令，你会接近陆否？现在倒好，演着演着自己入戏了..."

"够了！"陆否打断她，"宋夏可和你不一样。她至少知道什么叫底线。"

宋雅宁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她最后看了妹妹一眼，升起车窗，扬长而去。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宋夏可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情绪激动。陆否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先回宿舍换衣服，然后我们去找辅导员撤销退学申请。"

宋夏可摇摇头："不行，我父亲..."

"你父亲那边，我来处理。"陆否的语气不容反驳，"至于你母亲的医药费，陈教授已经同意接手她的病例，费用问题我姐会解决。"

宋夏可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挣扎："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陆否静静地看着她，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因为我喜欢你撑伞时总往我这边倾斜的样子，喜欢你偷偷在我战术笔记上修改医疗术语的认真，喜欢你明明很担心母亲却还要假装坚强的倔强..."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宋夏可的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本医学古籍...是你特意找来的，对不对？"

"嗯，托我姐从伦敦拍卖会买的。"陆否承认，"花了我半年零花钱。"

宋夏可笑出了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陆否轻轻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问："所以，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雨声中，宋夏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