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宋夏可把针织外套的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半个手掌。她看了眼手表——四点三十五分，陆否迟到了五分钟。她并不意外，只是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学生会的预算表格。
"这位置选得真够隐蔽的。"
一个带着懒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夏可抬头，看见陆否单手拎着背包站在那里，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他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头发看起来比昨天更乱，像是刚被风吹过。
"这里安静。"宋夏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
陆否歪了歪头，似乎在评估这个位置的价值——角落靠窗，远离主要走道，确实足够私密。他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推给宋夏可："李老师说，要体现'友好互助'的精神。"
纸袋里是一个牛角包，已经有些凉了，但散发着淡淡的黄油香。宋夏可愣了一下："谢谢，不过我不饿。"
"随便你。"陆否已经自顾自地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空白纸，"检讨要怎么写？'我错了，下次不敢了'这样？"
宋夏可轻轻叹了口气，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这是检讨的基本格式要求，李老师很看重这个。第一部分是事情经过，第二部分是认识错误，第三部分是改正措施。"
陆否接过纸张，眉头皱了起来："两千字？这得编到什么时候？"
"不是编，是反省。"宋夏可纠正道，"你昨天为什么会在后台睡着？"
陆否转了转手中的笔，眼神飘向窗外："前晚看NBA录像分析到凌晨三点。"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笔记本里抽出几页纸，"这些能用上吗？"
宋夏可接过那几张纸，发现是密密麻麻的战术分析图，各种颜色的线条标注着跑位路线和传球选择，边缘还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她惊讶地抬头："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陆否打了个哈欠，"我们队下周和理工大打友谊赛，他们的防守策略很有意思。"
宋夏可仔细看着那些图纸，每一处细节都显示出绘制者极高的专注度和专业素养，与眼前这个懒散的男生形成鲜明对比。她把图纸还回去："这些很专业，但不适合写进检讨。"
"啧。"陆否抓了抓头发，不情不愿地拿起笔，"那就从'尊敬的老师'开始吧。"
接下来的半小时，宋夏可一边处理自己的工作，一边时不时回答陆否关于检讨措辞的问题。她发现陆否的字意外地好看，笔锋凌厉，但写不了几行就会停下来在纸边画些小图案——有时是篮球，有时是卡通人物，有一次甚至画了个打瞌睡的李老师简笔画。
"这部分需要更深刻些。"宋夏可指着其中一段，"李老师想看到你真正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陆否撇撇嘴："不就是睡过头了吗，有什么严重的？"
"作为学生代表，你的缺席会导致整个流程混乱。"宋夏可平静地说，"信任一旦失去，很难重建。"
陆否停下笔，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你说话一直这么老气横秋的吗？"
宋夏可眨了眨眼，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我只是陈述事实。"
"你多大？"陆非突然问。
"21，大二。"
"比我小一岁，说话像个小老太太。"陆否轻笑一声，在纸上加了几行字，"这样行了吧？'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开学典礼的组织工作带来了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尤其给负责协调的宋夏可同学增添了不必要的工作量...'"
宋夏可的睫毛微微颤动，没想到他会特别提到自己。她低头检查那段文字，掩饰突如其来的不自在："可以，继续往下写。"
正当陆否准备继续时，一个甜美的声音插了进来："可可？原来你在这儿。"
宋夏可身体一僵，抬头看见自己的姐姐宋雅宁站在桌边。宋雅宁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长发微卷披在肩上，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两杯星巴克。
"姐。"宋夏可轻声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咖啡呀。"宋雅宁笑着把其中一杯放在宋夏可面前，然后目光转向陆否，眼睛明显亮了起来，"这位是？"
陆否挑了挑眉，没有主动开口。宋夏可简短地介绍："陆否学长，我们学校的篮球队长。这是我姐姐，宋雅宁，大四经管学院。"
"久仰大名。"宋雅宁伸出手，笑容甜美，"我看过你的比赛，最后那个绝杀三分太精彩了。"
陆否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谢谢。"随即转向宋夏可，"检讨还差多少？"
宋雅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识趣地说："那不打扰你们工作了。可可，记得回家吃饭，爸爸问起你了。"她朝陆否点点头，"有机会再聊。"
看着宋雅宁离去的背影，陆否若有所思："你姐姐和你不太像。"
宋夏可没有回应，只是把咖啡推到一边："我们继续吧，五点半图书馆要清场。"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基本完成了检讨。陆否伸了个懒腰："总算搞定了。你要去吃饭吗？"
宋夏可正在整理文件，闻言摇了摇头："我还有事。"
"什么事？"
"私事。"宋夏可合上电脑，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学生会的预算还没做完。"
陆否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说："你总是这样吗？"
"哪样？"
"拒绝别人的好意。"陆否站起身，把笔记本塞进背包，"那个牛角包，还有我请你吃饭的提议。"
宋夏可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一时语塞。她确实习惯了独来独往，除了学生会必要的工作接触，几乎不与人深交。陆否的直白让她不知如何回应。
"习惯而已。"最终她轻声说。
陆否耸耸肩，没再追问："明天见，小老太太。"
看着陆否离去的背影，宋夏可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收拾好东西，走向食堂时天已经黑了。食堂里人不多，她点了最便宜的青菜面和煎蛋，独自坐在角落慢慢吃着。
不远处，陆否和篮球队的几个队员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荤菜。宋夏可低头吃面，没有注意到陆否往她这边看了好几眼。
回到宿舍后，宋夏可刚洗完澡，室友林妙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可可，你和陆否什么情况？"
宋夏可擦头发的手一顿："什么？"
"校园论坛都传开了。"林妙把手机递给她，"有人拍到你们在图书馆一起写东西的照片。"
宋夏可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匿名帖子：【惊！高冷篮球队长陆否与学生会冰山宋夏可图书馆密会两小时，疑似恋情曝光？】下面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正是今天他们在图书馆角落的场景。评论区已经盖了几十楼，有惊讶的，有质疑的，还有几个明显是陆否粉丝的账号在酸溜溜地评论。
"只是帮他修改检讨。"宋夏可把手机还给林妙，"李老师安排的。"
林妙撇撇嘴："得了吧，陆否什么时候乖乖听过老师的话？他去年把辅导员气哭的事全校都知道。"她凑近宋夏可，压低声音，"说实话，你们是不是..."
"不是。"宋夏可打断她，语气平静但坚决，"别信这些谣言。"
躺在床上，宋夏可习惯性地查看母亲护工发来的今日情况汇报。一切正常，母亲今天吃了半碗粥。她关上手机，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却浮现出陆否画在检讨纸边的那个小小篮球图案——线条流畅，充满活力，就像他本人一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锋芒。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明天还要早起去医院看母亲，没空想这些无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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