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第六次坠落，是从医院的采血室开始的。 针尖刺入静脉的瞬间，她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采血室的灯光扭曲成螺旋状，护士的脸像被水晕开的油画颜料，逐渐模糊。
“又来了……”她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但手臂已经不受控制地垂落。
这一次，没有漫长的黑暗。
她直接坠入了城堡的沙漏核心。
——一个巨大的、倒置的玻璃沙漏，悬浮在虚空之中。
上半部分装着金色的时之砂，正缓慢地流向下方。而下半部分的沙堆上，躺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少年。
他的手腕上连着十几条透明的导管，每根导管另一端都连接着一只机械水母——它们半透明的伞盖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触须如数据线般蠕动，正贪婪地吮吸着导管输送的液体。
林小满的瞳孔骤缩。
那些液体……是她收集的时间露珠。
“啊，第136号实验体。”少年抬起头，脖颈上的金属编号牌反射出冷光——EXP-000。
“零号……”林小满的喉咙发紧。
三年前，她在罕见病论坛上读到过他的故事——首个被确诊的“发作性睡病伴时空锚点松动症”患者，在参与某项药物试验后神秘失踪。
“欢迎来到我的水族馆。”零号微笑着抚摸一只机械水母，它的伞盖内部浮现出林小满上周物理课的画面，“每喂饱一只，就能偷走你1%的清醒基因。”
林小满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淡蓝色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你在……窃取我的时间？”
“不只是时间。”零号从沙堆中挖出一枚齿轮，正是林小满在拍卖场丢失的那枚，“还有记忆、情感、甚至……”
他打了个响指，沙漏内壁突然变成投影屏，播放着林小满从未见过的画面：
- 六岁生日会上，父亲偷偷往她的果汁里倒入蓝色药剂
- 初中班主任在办公室对校长说“这孩子肯定是装的”
- 母亲深夜跪坐在医院走廊，手里攥着一份标着“星蝶计划”的档案
“你父母从一开始就知道。”零号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这座城堡不是病症，是馈赠。” 一只机械水母游到林小满面前，伞盖下浮现出她锁骨下的沙漏印记——金砂已经流尽了三分之二。
一只机械水母游到林小满面前，伞盖下浮现出她锁骨下的沙漏印记——金砂已经流尽了三分之二。
“为什么？”她声音发抖。零号突然扯开自己的病号服。他的胸口没有沙漏，只有一个漆黑的空洞，里面悬浮着上百枚齿轮，每一枚都刻着不同患者的编号。 “因为我们需要足够的‘零件’……”空洞里传出数百人的重叠声音，“……才能打开‘门’。”
沙漏突然剧烈震动。上方的金砂加速坠落，在下半部堆成一座微型金字塔。林小满看到每粒砂上都刻着微小的数字——全是倒计时：89、137、201……
“时间到了。”零号张开双臂。
所有机械水母同时发出高频尖啸，它们的触须刺入林小满的太阳穴。剧痛中，她看到自己的记忆被抽成丝状——
第一次骑自行车的笑声、祖母葬礼上的白菊香气、暗恋男生递来的矿泉水瓶……
“住手！” 一道青铜色的影子俯冲而下。云雀的喙精准刺入主控水母的伞盖，机械碎片四溅。零号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方精密的齿轮结构。
“快走！”云雀叼住林小满的衣领，“他要启动强制坠落程序了！” 沙漏内壁出现蛛网状裂纹。零号的身体像坏掉的玩偶般抽搐，空洞的胸腔里传出齿轮卡死的刺耳摩擦声：
“你们……逃不掉的……‘门’即将……” 林小满感到后颈一痛。 云雀的羽毛突然钢化，割开她的皮肤。温热的血珠飞溅到沙漏内壁上，竟腐蚀出一个小洞。
“跳进去！”云雀尖叫，“现在！” 她纵身跃入血洞的瞬间，听到零号最后的嘶吼： “母亲在等你……在133号齿轮后面……” 然后是无尽的坠落。
林小满在病床上惊醒时，整间病房正在震动。输液架倒地，监护仪屏幕炸出火花。而她锁骨下的沙漏印记——
金砂只剩最后十粒。窗外的夜空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倒悬的城堡轮廓。第137次坠落，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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