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八东也愣住了,下意识的离我父亲更远了一些,挨得我更紧了些。
五八东你是说他杀的就是你母亲,根本不是什么赝品吗? 搞不好当时你亲爹早就被他杀了。
小羊谁知道呢?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好。
父亲果然也愣了愣,但是并未恼怒,只是点了点头
李贺你说的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你还能不能记得光盘里的内容包含细节呢?
我只来得及看过一遍,光盘里的内容的确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的推敲,但经历过以往的训练,细节记忆是一门必修课,我们至少需要达到需要它的时候就能将蛛丝马迹从大脑中提取出来予以分析的水平。
父亲应该知道,当初这门课我的成绩并不差。
李贺看来你是记住了,那你应该记得你所看到的我们婚戒在哪。
只手辨认谁真谁假其实不难,父亲说得不错,在视频当中,母亲的婚戒在右手,父亲的婚戒在左手。
这座山对外星人的复制是镜像的。
见我表情略微放松,父亲的神色也略微放松下来,但只是一秒钟,他就忽然变了,脸色对着我们身后的方向大喝一声。
李贺别跑。
在父亲厉喝出声的那一刻,我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竟然是他。
我曾经问过画的那个揽箭员,吴巴东也吓了一跳
五八东哎,怎么是他呀?
那揽件员倒是不蠢,明白自己孤身一人,绝对不是我和父亲的对手,没有选择迎上,而是选择逃跑。
父亲跟我已经追出了一段距离了,武八东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赶我们。
父亲还想再追,但是被我拦下了。
小羊不对,他好像是在引咱们去某个地方。
父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皱起了眉头。
我也是知道此刻才察觉到不对劲。
如果我父亲当年真的在山里看到了另一个他,那么在父亲安全出山以后,那就意味着他的复制体仍旧留在山里。
这名蓝箭员很可能跟父亲的复制体是一伙儿的,随时会对我们发动袭击。
刚才如果追下去的话,追入他们的险境也未可知。
五八东不对呀,那个懒舰员是外地人,他为什么能随意在山里跑来跑去的?
武八东嘀咕了一句,也顿时反应过来了,哦,他也被复制了。
那名拦箭员的原身大概率已经被害了,而顶着这个身份活跃的十有八九是赝品。
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要袭击我父亲了。
他想把我父亲弄进山再干掉,目的自然是为了帮助同类,需要我父亲这个身份的是那个父亲的复制品。
对方还被困在山中无法离开呢。
当然了,那名揽箭员不傻,如果真在外头对我父亲动手了,会留下太多蛛丝马迹,定性成命案以后会惹很多很多麻烦。
因此只有弄到山里去处理才是上策。
只是对方没想到我父亲会苏醒那么快,并且身手还很好。
从我母亲的复制品能被父亲干掉,再到刚才那个揽剑元,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复制体和本体间基本算是一比一竞相复制。
复制体并没有比普通人有更多体能或者能力上的优势,这也是这几天来我父亲能在山中藏身到现在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我的脸色也有点儿难看了。
我爸的身手很好,意味着另一位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小羊如果让他们两个会合,以后恐怕会很难对付,还是找到出口,不要节外生枝了。
父亲跟吴八东都表示同意。
天也太黑了,乌巴东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五八东天黑了,也就意味着迷雾又要出来了,咱们原地过夜吧。
我的建议还是如此,只是眼下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好在我们这会儿有三个人,要是轮流守夜的话,彼此都能得到一定的休息时间,恢复体能。
上半夜相对安全,有五八东守着,而中断是危险,高发期有我来受。
末段是懈怠期,由老练稳重的父亲来守,这一夜,只怕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在我与父亲交接之后不久,身侧的交手声把我惊醒了,是对手采取了偷袭,被父亲发现了。
他们交手的第一时间也把我惊醒了
小羊醒醒
我低喝一声,叫醒五八东的同时,抽出了匕首,只见父亲正被凉刀身影交缠住,明显已经落入下风。
好在我加入战局以后,形势又被扯平了,跟我猜想的一样,对方应该是设好了陷阱,想引我们深入,只是我们没上当,这使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只能立马寻机动手。
小羊爸先干掉一个。
我想法子纠缠住了另一位父亲,使得我父亲能够脱开身,专心对付那名懒检员。
父亲虽然来不及回答我,但身手上已经改变了章法,放弃防御,直接全部改为杀招,西向南。
建元那名蓝箭员见势不妙,也不敢正面迎接我父亲的进攻。
他倒是聪明,知道挑软柿子泥,手持锐气朝五八东扑了过去。
吴巴东倒是想跑来着,直接被他箍住肩膀往回拖,再重重地一抡,持刀朝他刺下。
这个举动明显是让距离五八东最近的我分身选择救人,好让我父亲的复制品能够腾出手来去对付我父亲。
我收回视线,迅速肘击,送刀翻拳,与赝品父亲展开格斗。
亲呐,吴八东那边运气不错,竟然没死,只是差点儿让揽剑元给扎了,是我父亲千钧一发之际,铺住揽剑元的脚踝,将人拖住的死里逃生的五八动物不可思议地朝我骂骂咧咧。
五八东我靠,你真见死不救啊。
另一头,父亲已经顺势滚至近前,从后背彻底按住了蓝箭元,然后双手往揽剑员的头部固定,再用力。
我这边跟父亲的复制品1时难以分出胜负来,但是看到蓝建元死了,父亲腾出了手,对方的脸色就难看了,知道自己落入了下风,爆发了一把,猛地朝我的脖颈处送出刀锋。
我忍不住皱眉,还是受制于体格差异,就是身上不见血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只要我跟父亲配合得好的话,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可以加入战局擒住复制品的父亲一时慌了神。
竟然选择朝我扑过来,想替我挡下这一刀。
刀锋从父亲的背部擦过,虽然不致命,但父亲此举确实不明智。
以他对我的了解,刚才我可能会受伤,即使换个部位迎接那一击,见点儿血,但也绝对不至于致命。
而腾出手的父亲,应该第一时间选择斩草除根才对。
我父亲到底是老了,判断力出现了偏差,让那复制品再寻找契机,逃回到了浓雾中,不知去向了。
给父亲处理背部伤口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
小羊爸,你刚才判断失误了!
小羊不应该呀
父亲没说话,只是在我替他处理完伤口收拾东西的时候,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才闷闷地说了一句。
李贺我没事,我。
我一时无言啊。
知道他好面子,不肯承认失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只见平日聒噪的五八东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很,这才分出功夫注意他的情况。
我看到这小子一直捂着腰,掌心还有血迹,指缝里也是红的。
小羊怎么你中招了?
想来是刚才父亲按下揽箭元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乌巴东没有完全逃开,吴八东白着一张脸,嘴唇发抖,还是在发牢骚
五八东你没救我,你没救我。
我也不跟他过多解释了,顺手拿着手中的东西去五八东跟前上手,撕他上衣。
吴八东不知哪根神经又搭错了,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涨得满脸通红。
五八东你,你别看我这样,我这个人其实挺纯情的。
我扫了一眼五八东正在流血的腰,又扫了一眼他,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五八东行行行,我脱我脱还不行吗?
武八东赶忙拽住我的手腕,被我扫了一眼,又老老实实地松开,麻利的把自己上衣都脱了下来。
我简单替五八东包扎好伤口,看到他胸膛前面有数道狰狞恐怖的伤疤
小羊这怎么弄的?
吴巴东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有些不自然了,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五八东也没什么,做了几次心脏手术,因为这毛病,爹妈不想带着我,老头子把我拉扯大的,也是为了攒钱给他做手术。
吴老爷子什么都肯干,后来做了我父亲的向导,死里逃生以后,就再也不干给人当向导的活儿了。
零零三三打了一辈子零工,还欠了不少债。
再后来老爷子贪了,武巴东本来也算是做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为了照顾老爷子,也只能辞工打打零工什么的。
老爷子死了以后,家里很多东西的确被吴八东变卖了。
没办法呀,老爷子的遗愿,人死了,债还得还,做人不能不讲信用。
武巴东变卖了家中的家具家电,但是也不值几个钱呢,还是欠着不少债,这才想着捞一捞偏门。
他怕自己这德行也活不长啊。
走之前得把爷儿俩的债给清了。
天亮了,我从吴八东身上收回视线,站起身来
小羊咱们进山几天了?
五八东我不知道。
吴八东说着,习惯性地掏手机想看时间,刚反应过来
五八东这看了也没用啊
但吴八东忽然叫出了声,
五八东李阳,手机有信号了。
吴巴东说的没错,有信号了,但是很微弱,这也意味着出口离我们不远了。
这个消息让我很振奋。
我缠起五八东询问,父亲,还能走吗?
李贺咱们得尽快找到出口,出去我没什么问题。
吴八东虽然一边捂着腰部的伤口,但一边还是加快了速度,嘴上也没闲着
五八东哎呀,疼死我了,不知道会不会伤到我的腰子呀。
五八东我还是大好年华的一小伙儿呢。
一路上我早就习惯了,他的聒噪已经能自动屏蔽了,但是父亲显然还没习惯,脸色略微有些发黑,回头走了几步,扣住了五八东的胳膊。
伍八东顿时一惊。
父亲一言不发地将伍八东的胳膊从我肩膀上挪开,搭到自己肩膀上。
这回啊,吴八东才算是彻底安静了。
找到标记了,我示意他们两个人,我找到了最初进山的时候做的那个标记,这也就意味着出口真的就在附近了。
我们出山的时候,遇到了搜救队的同志,恰好是我当初在警校的师兄。
进山前,我给他发了几条定位,后来失去信号,就再也没发过。
师兄立马通过对讲机通知收队,完事儿之后还骂我,你完蛋了,你真完蛋了,你就等着挨批评吧。
骂完我之后,没注意到跟我在一块儿的父亲师兄的表情有些复杂,也有些尴尬。
大师兄李老师,你怎么也?
小羊师兄,我们有人受伤了。
我恰逢时宜地转移了话题,师兄立马通报了这一情况。
伤得较重的武巴东在下山以后就被抬到了担架上,准备送医。
我这个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山中那片神秘的原始森林,这恐怕是我此生最后一次来这儿了,父亲也是一样。
至于父亲的复制品,他应该会在山中老去,直到消失吧。
送吴八东上担架的时候,这小子忽然叫住了我。
五八东示意我促进耳朵。
我皱了皱眉,但还是照做了这个问题。
五八东我想了一路了。 咱们在山里虽然受了那两个复制人的攻击,但迷雾里的东西一次也没攻击过我们呢。
武巴东的声音显得很神秘,我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看来武八东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迷雾没有攻击过我们,这的确是个漏洞。
五八东我是爱崂山后人,祖先们不攻击我可以理解,你爸已经被复制过了,失去了被迷雾里的东西盯上的价值。 这个也可以理解,但他们为什么没攻击你呢?
吴巴东无视我脸上的森冷,一脸好奇又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着我
五八东你爸倒是说你小时候生了重病,但其实就算是复制人群体,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保证确定你父母会带你去哪家医院问诊呢。 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买通所有医院。 那么你的病是怎么好的?
我紧紧盯着吴巴东,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扎我的心脏。
五八东后来你不仅康复了,还能练出这么一身好身手,你自然不可能是个病秧子呀。
吴八东继续往下说,甚至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已经看穿了我的秘密。
五八东所以当时你父亲带回的小羊是真的小羊吗?
我冷笑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冰冷。
小羊怎么你想像我爸揭穿我吗
五八东我就想知道你来找我的时候,是不是想干掉我,
隐藏包裹的秘密,顺着包裹的线索找到五八东。
我的确是不想让父亲再跟这件事情有所牵扯,我怕他发现我的秘密,花钱请吴八东进山。
我的确是想过在山里把他解决掉但是你没这么做。
武巴东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立马嬉皮笑脸了。
五八东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啊?
是什么让我改变了主意?
应该是父亲吧,那个不善言辞但从小不曾亏欠过我的父亲,是在山里会因为我陷入危险而犯下低级错误。
为保护我而受伤的父亲是李阳,这个身份是正常人的生活,我很想活好这一生。
小李阳啊,对不起,我是很自私,我想替他赡养我们的父亲终老。
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们任意一个人,我恐怕就回不了头了。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真的就再也做不了父亲的女儿了。
小羊那你想做什么?
事已至此,不论五八东怎么选择,我都会接受,毕竟自私的的确是我,我可以替你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武巴东立刻咧嘴笑了,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五八东我这人呐,很好打发,给钱就能买通,跟我爷爷一个样儿。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人是嘴欠人也欠,但此刻我却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父亲等了好一会儿才上来
李贺回家吧
小羊好
我回头回答他,心中却五味杂陈。
就让这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番外篇李贺
李阳会突然回来,这让我很是意外。
我下意识地把装菜的塑料袋背到身后,好在李阳并未察觉这个袋子里有那份从云南寄来的包裹。
这让我很是不安,我担心李阳会看到他。
我想我得去云南一趟了,好好查一查是谁把这份包裹寄给我的,我知道对方是想以此威胁我,我已经想好了,不论对方想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能解决问题,只要能买段视频。
但是我没想到,我还没有找到寄出包裹的人,就在旅馆遭到了袭击。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山,挣脱了袭击我的小伙子以后,我就一直藏身在山里,寻找出山的办法,一时毫无头绪。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会在这里跟李阳相遇,我不确定这孩子知道多少,毕竟当年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那么小,但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和戒备。
复制人的身体素质比起普通人并没有更多的优势,心智也是如此,更接近原主。
但他们的存在却像一把悬在我心头的刀,让我时刻不敢放松警惕。
当年寻找出口的那几天,受到刺激的小羊病得越来越厉害了,直到那个再度泛起浓雾的深夜,小杨的身边多了一个跟他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是复制人。
想到婚迎的死,我像疯了一般的想要杀死那个企图将我女儿取而代之的赝品,但是我下不了手。
那孩子正守在我女儿身边,懵懂又好奇地观察他。
或许是察觉到小杨的难受了吧。
孩子急得直哭,不断地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想要缓解他的病痛。
这个孩子没伤害我的女儿,小羊死了,还是没能撑到我找到出口,我心如死灰。离开山的那天,那孩子轻轻抓住了我的衣角,忐忑地睁着眼睛,用这双跟小羊一模一样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承认我心软了,失去妻女的痛苦让我失去理智的判断,哪怕知道这个孩子可能是个怪物,甚至一度我把它当成小羊的影子,当成情感的寄托。
可这一切还是很难,每每见到李阳,就像在提醒着我山里发生的一切,尽管李阳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尽管我对他总是板着脸,总是严厉,这孩子也总是拼了命的试图变优秀。
他以为那样就会成为我的骄傲,得到父亲的肯定。在山里遇到李阳的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李阳知道了真相,我认命了,也想通了,不管李阳做什么决定,我都愿意尊重他,不论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他的同类那边,我都应该理解他。
但是好在李阳好像并不知道真相,也对,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啊。
回家吧。
我再次催促,李阳心中却充满了感慨。
老实说,那个小黄毛痞里痞气的,我看不顺眼,他跟我闺女也说了太久的话了吧?
李阳也听到了我的催促,回头答应我。
那么就让这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我知道这对李阳来说或许不公平,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对他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