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在周延之指尖震颤，《月光》第三乐章的急板裹挟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沉突然按住他手背，潮湿的掌心传来温度："当年为什么骗我？"

周延之的手指陷入琴键缝隙："你母亲让我别告诉你病情。她说'小沉要考音乐学院，不能分心'。"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那天在琴房，我只是想让你死心。"

陆沉忽然扯开周延之白大褂领口，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周延之苦笑："去年抢救心梗患者时被手术刀划的，你看，我连说谎都带着血。"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在记忆里炸响。陆沉跪坐在母亲病床前，周延之握着他的手教注射胰岛素。消毒水气味里，他听见周延之说："你母亲偷偷停了靶向药，她说'小沉的学费还没凑够'。"

窗外惊雷炸响，陆沉突然吻住周延之带着消毒水味的嘴唇。十年前未说完的"我喜欢你"混着雨水渗进齿缝，直到周延之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屏幕亮起，是妻子发来的视频通话。周延之按下接听键的瞬间，陆沉看清他眼底的裂痕。视频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画纸："爸爸快看，我画的全家福！"

陆沉退后半步，撞翻了谱架上的《车尔尼599》。泛黄的纸张散落一地，露出周延之当年在扉页写的"赠陆沉——永远的月光"。

"我该走了。"陆沉弯腰捡起一张诊断书复印件，日期停在2015年5月15日。那是母亲第一次咳血的日子，也是周延之向他借钢琴教材的下午。

暴雨抽打着琴房的玻璃窗，陆沉在门口回头。周延之正蹲在地上整理散落的琴谱，白大褂下摆沾着水渍。当他抬头时，陆沉看见他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下周同一时间。"周延之忽然说，"我值班。"陆沉点头，转身冲进雨幕。他听见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月光》片段，第一个音符还没弹完就被惊雷吞噬。

医院天台，陆沉撕碎诊断书抛向雨中。纸片打着旋儿坠落，像极了当年他在琴房烧掉的情书。手机震动，周延之发来消息："我申请了援非医疗，下个月走。"

雨滴顺着屏幕滑落，陆沉对着空白对话框发了很久的呆。最后他输入："明天来琴房，教我弹《月光》第一乐章吧。"发送成功的提示音与惊雷同时响起，震得掌心发麻。

他望向远处霓虹闪烁的城市，忽然明白有些爱就像月光，永远悬在天上，永远无法触碰。但至少此刻，它的清辉正笼罩着两个在雨夜里互相取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