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银蛇般撕开夜幕，晏临霄抹了把糊在睫毛上的雨水，黄色外卖箱在背后发出不祥的嗡鸣。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猩红的"044号订单"，配送地址那栏赫然写着——青城殡仪馆冷藏室。
"见鬼的导航。"他单脚撑住电瓶车，雨水顺着黑色雨衣灌进领口。三天前注册快达外卖时，系统特意用加粗红字标注：午夜专送员不得拒接任何订单。此刻凌晨两点十七分，梧桐巷的路灯在暴雨中摇晃成模糊的橘色光晕，像某种巨兽垂死的瞳孔。
保温箱突然剧烈震动，青铜铃铛的脆响刺破雨幕。那是今早出现在他床头的古怪物件，九尾狐浮雕缠绕着斑驳铜锈，此刻在箱内疯狂撞击着隔板。晏临霄下意识摸向腰间甩棍，却触到一张濡湿的纸片——不知何时被人塞在雨衣口袋里的招聘启事，快达公司烫金logo在闪电中泛着幽绿光泽。
导航突然发出刺耳的机械女声："前方右转，进入青城山殡仪馆专用通道。"轮胎碾过积水时，他看见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绛色衣角。转头望去，暴雨中的长街空无一人，唯有梧桐叶在风中翻卷如招魂幡。
殡仪馆铁门锈迹斑斑，电子锁屏亮着诡异的蓝光。晏临霄刚掏出配送码，门轴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寒意顺着脊椎攀上来，他分明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花，可手机显示此刻气温是二十二度。
走廊顶灯忽明忽暗，冷藏室的金属门泛着青灰。当他将保温箱放在扫码器前时，青铜铃铛突然安静下来。幽蓝的扫描光线划过箱体，冷藏室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像有人用骨节叩击冰棺。
"小伙子。"沙哑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晏临霄猛然转身。寿衣老妪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绛色绣金寿衣下摆滴着暗红液体。她枯枝般的手指抚过保温箱，在青铜铃铛上留下蜿蜒血痕："这单子...本该三十年前就送到。"
保温箱弹开的瞬间，九尾狐的虚影从铃铛里冲天而起。晏临霄瞳孔骤缩，视野突然蒙上诡异的青灰色滤镜——老妪布满尸斑的脸正在融化，露出下方森白的颅骨，寿衣上的金线扭曲成密密麻麻的符咒。冷藏室墙壁渗出黑色黏液，无数苍白手臂正从冰柜缝隙里缓缓伸出。
"您的...您的东坡肉套餐。"他听见自己发紧的嗓音，冷汗顺着眉骨滑进领口。手机突然震动，新订单提示音在死寂中炸响："特别奖励：完成首单配送，解锁幽冥瞳·破妄。"
老妪接过餐盒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抓住晏临霄手腕。他看见对方指甲缝里嵌着半片金箔，那分明是快达董事会成员的专属名片残片。青铜铃铛再次震响，九尾虚影突然扑向老妪，冷藏室瞬间陷入黑暗。
当应急灯重新亮起时，晏临霄正瘫坐在积水里。保温箱安静如初，唯有青铜铃铛表面新添了五道抓痕，在幽光下泛着暗红。他颤抖着摸出手机，订单状态已变成血红的"配送完成"，地图上代表自己的光点正在高频闪烁，仿佛某种警示信号。
暴雨更急了。驶离殡仪馆时，晏临霄没注意到后座黏着的纸钱，那些惨白的圆孔纸片在雨水中舒展，渐渐显出快达公司的隐形水印。
冷藏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晏临霄踉跄着后退，鞋底黏着某种胶质般的黑色液体。九尾狐的虚影在墙壁上投下妖异的紫光，那些从冰柜缝隙伸出的苍白手臂突然僵住，指尖凝结的冰晶折射出密密麻麻的瞳孔。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攥紧青铜铃铛，铜锈竟在掌心熔化成滚烫的金漆。老妪消失的位置残留着焦糊味，地面积水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那分明是个束着古装的少年，腰间玉牌刻着「青丘」二字。
冰柜门猛然炸开！
十三号柜的钢化玻璃上爬满霜花，晏临霄的倒影与古装少年重叠又分离。隔着冰雾，他看见柜内躺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发间别着的鎏金步摇正化作血水，而她胸口插着的，赫然是放大数倍的青铜铃铛。
"叮——"
铃音穿透耳膜的刹那，晏临霄的视野被撕成两半。左眼看见冷藏室布满蛛网与尘埃，右眼却映出灯火通明的古代灵堂。九尾狐虚影在现实与幻境间穿梭，每根尾巴都缠着半透明的快递单，那些泛黄的纸张上，甲骨文与条形码正在互相吞噬。
"晏家后人？"冰柜里的女人突然睁眼，琥珀色竖瞳锁住他的咽喉。她的指尖穿透玻璃，在晏临霄眉心划开一道血痕："这单迟了八百年......"
剧痛从额间炸开，晏临霄踉跄着撞向货架。陈列柜上的骨灰盒纷纷倾倒，扬起的香灰在空中凝成快达公司的飞鸟标志。他右眼的青灰色滤镜越发浓郁，此刻竟能看清冰柜底部蠕动的黑色触须——那些东西正沿着地砖缝隙攀附他的脚踝。
青铜铃铛突然自鸣！
九尾虚影裹挟着紫电撞向十三号冰柜，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啸。晏临霄趁机冲出冷藏室，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走廊的电子锁屏疯狂闪烁，他瞥见屏幕倒影中的自己——左眼正常，右眼虹膜已化作青铜色沙漏。
暴雨浇在脸上时，他几乎跪倒在电瓶车旁。保温箱的夹层里渗出暗红液体，将雨水染成蜿蜒的血溪。晏临霄颤抖着拧动油门，后视镜里，殡仪馆三楼的窗帘后站着个撑红伞的女人，伞骨末端垂落的却不是雨珠，而是细小的青铜铃铛。驶离殡仪馆时，晏临霄没注意到后座黏着的纸钱，那些惨白的圆孔纸片在雨水中舒展，渐渐显出快达公司的隐形水印。
"您有新的订单——"
手机突然爆出刺耳提示音，晏临霄险些撞上梧桐树。导航界面诡异地跳动着血色光点，原本的"044号订单"下浮现出篆体小字：
青丘之契，夜行八百。
后座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借着路灯光，晏临霄看见那些被打湿的纸钱正缓缓立起。惨白的圆孔扭曲成瞳孔形状，快达公司的水印在雨中显形，竟是由无数微缩的九尾狐图案拼接而成。最中央的纸钱上，血渍正汇聚成四个小字：
【别信系统】
轮胎碾过水洼的瞬间，青铜铃铛在箱内发出清越长鸣。晏临霄的右眼突然灼痛，视野中浮现出重叠的虚影——柏油路下方三寸，无数半透明的古装信使正骑着纸马疾驰，他们的手里提着晏临霄同款的快递箱，深红色的液体在空中飞溅，晏临霄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铁锈味。
回到家时，衬衫已被冷汗浸透。
晏临霄将青铜铃铛按在茶几上，发现铜锈剥落处露出暗金纹路。那九尾狐的浮雕活了似的在表面游走，每当窗外闪电划过，狐眼就会映出十三号冰柜女人的面容。手机屏幕忽然自动亮起，特别奖励界面弹出猩红提示：
【幽冥瞳·破妄（初级）】
能力说明：识破阴阳两界伪装
副作用：每日需饮忘川水三钱
他抓起玻璃杯的手顿在半空。饮水机出口不知何时结满霜花，接出的液体在杯中泛着幽蓝荧光，分明是冷藏室地砖上见过的黑色黏液。而此刻在右眼的青灰色视野里，这杯"水"中沉浮着无数惨叫的人面。
窗外传来悠远的铃音，与青铜铃铛的震动产生共鸣。晏临霄冲到阳台时，恰见暴雨中掠过九道狐尾虚影，它们裹挟的快递箱上，快达公司的logo正在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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