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翊在主位上坐下李福安指挥着宫女太监们奉上茶水点心便识趣地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将整个偏殿留给了帝妃二人。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沈绾月依旧垂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恭谨却也透着几分疏离。
皇帝:萧承翊“抬起头来。”
萧承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沈绾月依言缓缓抬头，
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比远远望见时更加俊朗深刻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正静静地看着她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沈绾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一般。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
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皇帝:萧承翊“你在尚宫局待了十一年？”
萧承翊端起茶杯，
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像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沈绾月低声应道。
沈绾月:常在“是。”
皇帝:萧承翊“朕记得，你刚入宫时，才十三岁？”
沈绾月心中微惊，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她入宫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家世普通容貌也非顶尖按理说绝无可能入得了帝王的眼更别说记住她入宫的年岁了。
她定了定神，
如实回答。
沈绾月:常在“回皇上，是。”
萧承翊抬眸看了她一眼，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皇帝:萧承翊“十一年，能在尚宫局从一个小宫女做到宫令女官，不容易。”
沈绾月:常在“嫔妾只是尽己所能，做好本分事而已。”
沈绾月不卑不亢地说。
她不想因为他这一句看似夸赞的话，
就露出谄媚之态。
萧承翊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点了点头，又问：
皇帝:萧承翊“你似乎……不太愿意做这个常在？”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
炸得沈绾月心头一震。
她猛地抬头，
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承认？那是对帝王的大不敬，是不识抬举。
否认？可她眼底的不情愿，恐怕早已被他看在眼里。
沈绾月沉默了片刻，
缓缓低下头，
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却异常坦诚：
沈绾月:常在“嫔妾……从未想过能得皇上青睐。从前在尚宫局，只盼着能安稳度日，或是有朝一日能出宫归家。如今……身份骤变，嫔妾一时之间，确有不适。”
她没有说违心的话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面前任何伪装恐怕都是徒劳。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沈绾月能感觉到萧承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沈绾月没有接话只是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她不知道自己的坦诚会换来什么结果是龙颜大怒还是……
皇帝:萧承翊“你倒是坦诚。这宫里，像你这样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了。”
皇帝:萧承翊“朕知道，你在尚宫局待了十年，看惯了这宫里的争斗。”
萧承翊放下茶杯，
身体微微前倾，
皇帝:萧承翊“你不想卷入其中，朕明白。但你要知道，入了这宫门，成了朕的妃嫔，有些事，由不得你。”
他的话很直白，也很残酷，像是在提醒她，从被册封为常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沈绾月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绾月:常在“嫔妾……明白。”
皇帝:萧承翊“明白就好。”
萧承翊站起身，
踱步到她面前，
皇帝:萧承翊“但你也不必太过惶恐。在这宫里，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未必不能活下去。”
他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头顶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与她身上的兰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
沈绾月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靠近。
这个细微的动作，
萧承翊自然注意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随即恢复了平静，
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皇帝:萧承翊“怎么？怕朕？”
沈绾月:常在“嫔妾不敢。”
沈绾月急忙低下头。
萧承翊的语气轻松了些，
皇帝:萧承翊“朕又不会吃了你。”
皇帝:萧承翊“你在尚宫局多年，对宫里的人和事，想必比旁人更清楚。朕问你，你觉得惠嫔如何？”
沈绾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惠嫔，心中一凛。
评价主位娘娘是宫里的大忌说好了是谄媚说坏了是挑拨无论怎么说，都可能惹祸上身。
她斟酌了片刻，
谨慎地回答：
沈绾月:常在“惠嫔娘娘性情温和，待下宽厚，是位好主位。”
这是最稳妥，
也最不会出错的答案。
萧承翊看了她一眼，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却没有点破，
只是淡淡道：
皇帝:萧承翊“你倒是会说话。”
他没有再追问其他转而聊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问她在尚宫局时的日常问她喜欢读什么书。
沈绾月一一作答，言语简洁，却也条理清晰。
她发现，
抛开帝王的身份，
萧承翊其实是个很善于聊天的人。
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偶尔还会说些宫外的见闻让久居深宫的沈绾月听得有些入神。
不知不觉中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偶尔也会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虽然很快又会低下头去但那种最初的恐惧和抗拒已经淡了许多。
夜渐渐深了。
李福安在外轻咳了一声，
提醒时辰不早了。
萧承翊看了一眼窗外，
道:
皇帝:萧承翊“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沈绾月的心猛地一跳，
脸上瞬间涌上热意。
她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
尽管心里做好了准备，
但事到临头，
她还是感到了一丝慌乱和无措。
沈绾月:常在“是。”
她低声应道，
由碧莲伺候着，
准备宽衣。
萧承翊看着她略显笨拙的动作，
以及耳根那抹明显的红晕，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没有催促，
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这一夜，
对沈绾月来说，
漫长而煎熬。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摆布身体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承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动作并不急切甚至还低声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但他的话语他的气息都让她更加无措。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萧承翊已经睡去沈绾月依旧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毫无睡意。
身侧的男人呼吸均匀褪去了白日里的威严和疏离显得平和了许多。
可就是这个男人轻易地改变了她的命运将她从平静的角落拖入了未知的漩涡。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如何面对往后的日子。
恩宠，是福气，也是祸根。
她今日得到了帝王的临幸，
就会成为其他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些她看了十年的争斗很快就要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沈绾月轻轻叹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体，
尽量不吵醒身边的人。
她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
眼神茫然而疲惫。
这一夜，她无眠。
第二天清晨，萧承翊早早便起身了。
他要上朝，不能在后宫久留。
沈绾月也跟着起身，
伺候他更衣洗漱。
动作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已经比昨夜从容了许多。
皇帝:萧承翊“今日朕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缺什么，就让李福安去办。”
萧承翊整理着龙袍，
头也不回地说。
沈绾月:常在“谢皇上。”
沈绾月低声道。
萧承翊临走前，
看了她一眼，
见她眼底带着明显的倦意，
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顿了顿，道：
皇帝:萧承翊“你昨夜没睡好？今日就好生歇着吧，不必去给惠嫔请安了。”
沈绾月:常在“……谢皇上体恤。”
沈绾月有些意外。
萧承翊没有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了偏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沈绾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差点站立不稳。
碧莲连忙上前扶住她：
沈绾月摇了摇头苦笑道：
群演:微微(侍女:碧莲)“小主，您没事吧？”
沈绾月:常在“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她回到内室重新躺下，
却依旧没有睡意。
萧承翊的话语他的眼神，
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自己到底是一时兴起，
还是另有目的？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从今日起，她“沈常在”的名字，会传遍后宫。
恩宠的序幕已经拉开，而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汹涌的暗流。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李福安就带着一群太监宫女送来了大批的赏赐。
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名贵补品堆满了整个偏殿甚至还有两名伶俐的小太监和四个宫女是特意拨给她使唤的。
这突如其来的恩宠，
让整个钟粹宫都震动了。
惠嫔很快便派人送来了赏赐，
言语间满是恭喜。
其他几位低位份的妃嫔更是亲自过来请安道贺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沈绾月一一应酬着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一片清明。
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她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赏赐只觉得无比沉重。
这些东西是恩宠的象征也是枷锁的锁链。
它们将她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也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漩涡中心。
沈绾月走到窗边，
看着窗外那依旧被宫墙框住的天空，
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
她都必须走下去。
不为恩宠不为富贵，
只为了活下去。
像过去的十一年一样，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只是这一次她的对手不再是那些争风吃醋的宫女而是后宫里那些同样美丽却更加危险的女人。
而她的命运也紧紧地系在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帝王身上。
深宫春梦，锁住的，又何止是红颜？还有那身不由己的命运，和无处可逃的心。
本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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