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虞清歌就醒了。
她披衣起身,从枕下摸出昨夜藏起的药渣碎片。晨光中,那些碎片泛着诡异的蓝光,与她记忆中谢家古籍记载的"梦断香"特征完全吻合。
"果然如此。"她指尖微微发抖,将碎片包进帕子藏入袖中。
碧竹端着铜盆进来时,虞清歌已经自己梳好了头发。小丫鬟惊讶地瞪大眼睛:"姑娘怎么自己动手了?"
"练练手罢了。"虞清歌轻描淡写地说,眼睛却盯着碧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前世就是这个看似忠心的丫鬟,日日给她端来掺了毒的补药。
"今日我要去外祖家,准备一下。"
碧竹手一抖,水盆差点打翻:"姑娘突然要去徐府?相爷知道吗?"
虞清歌眯起眼睛:"我去看外祖母,还需向父亲请示?"她语气轻柔,却让碧竹莫名打了个寒颤。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夫人病着,姑娘突然出门..."
"备车就是。"虞清歌打断她,"另外,把我那件藕荷色披风找出来。"
支开碧竹后,虞清歌迅速翻出妆匣底层的一个荷包。这是母亲去年给她的,里面装着几块碎银和一张外祖家的私印。前世她从未用过,直到被沉塘那日都还藏在贴身的暗袋里。
"这次不会了。"她将荷包塞进袖中,又顺手拿了支金镶玉的簪子。
出门前,虞清歌特意绕道去了厨房。借口要给母亲熬粥,她支开了厨娘,飞快翻看了近期的食材记录。一本看似普通的账册引起了她的注意——每月初五都会有一笔"香料"采购,数额大得惊人,却没有详细去向。
"初五..."虞清歌心头一跳。前世母亲就是在四月初五突然病重的。
"姑娘,车备好了。"碧竹在门外唤道。
虞清歌应了一声,临走时顺手从灶台边摸走了一小包陈皮。她要对比一下,这府里的"陈皮"与寻常有何不同。
徐府与虞府隔了半个京城,马车行了近一个时辰。路过朱雀大街时,虞清歌掀开车帘一角,恰好看见三皇子府的马车迎面而来。那明黄色的帘幕刺痛了她的眼睛,前世被污蔑与三皇子"私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姑娘当心着凉。"碧竹想把帘子放下。
虞清歌挡开她的手:"闷得慌,透透气。"她目光追随着远去的马车,心中冷笑。这一世,她倒要看看三皇子周景曜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徐府门房见到虞清歌独自前来,明显吃了一惊,连忙引她去见老夫人。
外祖母徐老夫人一见她就红了眼眶:"清歌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娘身子如何了?"
听到这真切的关怀,虞清歌喉头一哽。前世母亲去世后,外祖母曾极力反对父亲续弦,却被父亲以"家务事"为由挡了回去。后来她被污蔑时,外祖母拖着病体去求情,竟被柳氏当众羞辱,回去就一病不起。
"外祖母..."她伏在老人膝上,强忍泪水,"我怀疑娘亲不是生病,是中毒。"
徐老夫人浑身一震,手中佛珠啪嗒掉在地上:"这话可不能乱说!"
虞清歌取出帕中包着的药渣碎片:"这是从娘亲药渣里找到的,像是南疆奇毒'梦断香'。外祖母可认得精通毒理的大夫?"
老夫人盯着那些碎片,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怎会识得这个?"
"在父亲书房的一本杂记上见过描述。"虞清歌随口编了个理由,"外祖母,我担心有人要害娘亲。"
老夫人沉吟片刻,突然对身旁嬷嬷道:"去请谢家公子过来,就说我找他有急事。"
虞清歌心头一跳:"谢家?"
"谢阁老的孙子谢景珩,前日刚从南疆回来,对毒理颇有研究。"老夫人压低声音,"他父亲谢将军与你外祖父是生死之交,可信。"
不到一盏茶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嬷嬷引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年轻男子进来。那人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清贵之气,腰间却悬着一柄乌鞘短剑,与他书生打扮颇不相称。
虞清歌如遭雷击——这张脸她死都不会忘记!前世她被沉塘那日,唯一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就是这个谢景珩。当时他不过是个刚入朝的翰林院编修,却敢当庭弹劾三皇子构陷忠良。后来听说他被贬边疆,生死不明。
"谢公子,这是我外孙女虞清歌。"老夫人介绍道,"清歌,这位是..."
"谢景珩。"青年微微一笑,目光却锐利如刀,在虞清歌脸上逡巡,"虞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虞清歌强自镇定,取出药渣:"请谢公子看看,这可是'梦断香'?"
谢景珩接过帕子,只瞥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此物从何而来?"
"我娘亲的药渣中发现的。"
谢景珩与老夫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确是'梦断香',但比寻常品种更烈,掺了其他毒素。"他突然直视虞清歌,"虞小姐如何认得此毒?据我所知,这毒连太医院的典籍都无记载。"
虞清歌心跳如鼓,面上却不显:"曾在父亲书房一本南疆游记中见过描述,说此毒遇陈皮会泛蓝光。"她取出从厨房拿的陈皮,"今早一试,果然如此。"
谢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虞小姐好记性。"他转向老夫人,"此毒可解,但需几味特殊药材。我这就去准备。"
老夫人连连点头:"有劳谢公子了。"
谢景珩临走时深深看了虞清歌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仿佛穿透了她的灵魂。虞清歌心头一颤,隐约觉得这眼神不像初见,倒像是...故人重逢?
离开徐府时已近黄昏。虞清歌刚上马车,就听车夫"咦"了一声:"这马怎么有些躁动?"
话音未落,拉车的两匹马突然嘶鸣着狂奔起来!车夫被甩下座位,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碧竹尖叫着抓住车壁,虞清歌却死死盯着松脱的缰绳——那断口处太过整齐,分明是被利刃割过!
"跳车!"她一把推开车门,却在跃出的瞬间看见迎面而来的石墙。完了,这一撞非死即残!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影飞掠而至。虞清歌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凌空抱起,稳稳落在一旁的屋顶上。
"虞小姐受惊了。"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清歌抬头,正对上谢景珩那双幽深的眼睛。夕阳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恍若天神降临。她突然想起前世被沉塘时,也曾幻想过有人这样救她。
"多谢公子相救。"她轻声道,同时注意到谢景珩右手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血迹,"你受伤了?"
谢景珩不动声色地掩住伤口:"皮肉小伤。倒是虞小姐的马车...不像是意外。"
虞清歌冷笑:"当然不是。"她望向下方混乱的街道,忽然瞳孔一缩——街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虽然那人戴着帷帽,但那走姿她死都不会认错:虞月瑶!
回到虞府时,天已全黑。出乎意料,父亲虞鸿渐竟在门口等她,脸色阴沉如墨。
"去哪了?"他劈头就问。
虞清歌垂首行礼:"回父亲,去看了外祖母。母亲病着,女儿心中忧虑..."
"胡闹!"虞鸿渐厉声打断,"你母亲需要静养,你倒好,到处乱跑!今日府中有贵客到访,你身为嫡女却不在,成何体统!"
虞清歌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惶恐状:"女儿知错。不知是何贵客?"
虞鸿渐神色稍霁:"是为父的救命恩人柳夫人,带她女儿来京城探亲,暂住我们府上。她们特意来看望你母亲,你却不在。"
虞清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提前了!柳氏母女竟提前半月入府!前世她们是在母亲死后才出现的,这一世为何变了?
"女儿这就去给柳夫人赔罪。"
虞鸿渐哼了一声:"明日再说吧。柳夫人体谅你孝心,还给你带了礼物。"
回到闺房,碧竹抖着手帮虞清歌更衣,小声道:"姑娘,柳夫人就住在东跨院,她女儿虞月瑶小姐生得可美了,还弹得一手好琴..."
虞清歌心头一跳:"你见过了?"
"府里下人都去帮忙搬行李,奴婢也去了。月瑶小姐还赏了我一个荷包呢。"碧竹喜滋滋地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
虞清歌盯着那个荷包,突然伸手夺过,从里面倒出几粒香丸。她凑近一闻,脸色顿变——这香味与她前世被污蔑"私通"时,身上被偷偷撒的香一模一样!
"扔了!"她厉声道,"以后不准收外人给的东西!"
碧竹吓得呆住:"姑、姑娘..."
虞清歌深吸一口气,缓和语气:"我是说,无功不受禄。这荷包太贵重了,明日我陪你亲自去谢过月瑶小姐。"
熄灯后,虞清歌辗转难眠。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发现母亲中的毒、遇见谢景珩、马车"意外"、柳氏母女提前入府...这一切绝非巧合。
窗外月光如水,她轻手轻脚起身,从暗格里取出小册子,借着月光写下今日发现。写到谢景珩时,她笔尖一顿。那人看她的眼神太过奇怪,仿佛...知道什么。
合上册子,虞清歌无声冷笑。不管柳氏母女为何提前入府,这一世,她不会再给她们任何机会伤害自己和母亲。
明日,她要去会会那位"月瑶小姐",看看这一世的敌人,究竟有何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