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的身体晃了晃,硬生生承受住了这致命的一击,没有倒下。他转头看向林间,眼神复杂,带着剧痛下的隐忍,但更多的是某种下定决心的坚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趁着林伟一击得手后短暂的愣神,用尽全力将他按倒在地!他迅速夺过旁边另一把椅子,巧妙地卡在林伟身上,将他死死困在地上,动弹不得,杜绝了他再次行凶的可能。
老板娘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赶紧看向自己的女儿,她之前混乱中已经报警并叫了救护车。
而吴丽芳,早在林伟砸出酒瓶的那一刻,就已经脸色煞白,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餐馆,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间终于松开了怀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小女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跑回了同样泪流满面的老板娘身边。
林间顾不上自己肩膀和脖子的疼痛,踉跄着扑到李洛面前。李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半跪着软倒下去。林间慌忙跪在地上,用尽全力抱住他下滑的身体。
李洛的右脸颧骨处一片可怕的青紫,迅速肿胀起来,鲜血还在不断从额角的伤口涌出,染红了林间颤抖的手和她胸前的衣服,温热粘稠得令人心胆俱裂。
“李洛!李洛!你看着我!你…你没事吧?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求求你坚持住…”林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用手徒劳地想要捂住他额角流血不止的伤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李洛染血的脸上。这一刻,她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这个不顾一切挡在她身前的少年,会因为她而……
李洛似乎被她的呼唤和泪水惊动,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剧痛让他视线模糊,但他还是努力聚焦,看向眼前哭成泪人的林间。他扯动了一下染血的嘴角,似乎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但没能成功。他费力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极其轻微地、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碰了碰林间沾满血污的手背。
“别…怕…”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我能…让你父亲…永远…不再…打扰你…你…愿…”话还没说完,那强撑的一口气似乎耗尽,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完全软倒在林间怀里。
“李洛!李洛!你醒醒!你别吓我!李洛——!!”任凭林间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喊、摇晃,怀里的人都没有一丝反应,只有温热的血还在不断流淌。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无比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终于划破了混乱凝滞的空气。
医护人员迅速冲进餐馆,动作利落地将昏迷不醒的李洛抬上担架。林间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如同提线木偶般,跟随着担架,在混乱和泪眼中也被搀扶着上了救护车。车厢内,急救人员紧张地为李洛止血、包扎、检测生命体征,各种仪器的声音和指令声交织。
林间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医护人员也迅速检查并简单包扎了她脖子和肩膀上的伤口。但她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五感像是被彻底封闭了。
她眼中只有担架上李洛毫无血色的脸和刺目的鲜血。车厢的晃动、刺鼻的消毒水味、仪器的嘀嗒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心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对自己的深深憎恶和无尽的愧疚。是她!都是因为她!
是她把李洛卷进了这场无妄之灾,是她害得他受伤!她果然是个不幸的人,所有靠近她、对她好的人,最终都会被她拖累,遭受厄运……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她的心。
到了医院,李洛被迅速推进了急诊手术室。冰冷的“手术中”红灯亮起,隔绝了林间的视线。林间僵硬地坐在急诊室门外的长椅上,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也浑然不觉。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在滚烫的炭火上反复炙烤,煎熬着她的神经,让她坐立难安,心如刀绞。她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还算轻松的神情。“谁是家属?”
林间猛地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她踉跄着扑到医生面前,声音嘶哑颤抖:“医生!他…他怎么样?”
“别担心,小伙子很坚强,送来得也算及时。性命已经保住了,没有伤到要害。但头部受到重击,有中度脑震荡,颧骨有骨裂,肩膀也有软组织挫伤,需要住院观察和治疗。”医生的话像一道赦令,瞬间抽走了林间全身的力气,她腿一软,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
她只能守在李洛的病床前,看着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带着氧气罩,脸色惨白如纸,安静地躺在那里。
好心的餐馆老板一家也匆匆赶来了医院,老板娘抱着还在抽泣的女儿,老板看着病床上昏迷的李洛和形容狼狈的林间,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沉重的叹息。林间看着他们,愧疚得无地自容,只能一遍遍无力地道歉:“对不起…老板…老板娘…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孩子,先别说这些。人没事就好。你也要顾好自己的伤,别垮了。等小李醒了再说。”
他眼中的关切是真诚的,但林间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李洛的安危,这份沉甸甸的恩情和歉意,只能等之后再慢慢偿还了。
老板一家留下一些水果和必需品,又安慰了几句,才在夜色中离开。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李洛微弱的呼吸声。
守了一夜,林间在极度疲惫和高度紧张下,终于支撑不住,趴在病床边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凌晨时分,她猛地一个激灵,身体像从高处坠落般抽搐了一下,瞬间惊醒过来。
清晨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病床上,李洛依旧紧闭双眼,脸色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惨白脆弱,只有氧气罩上微弱的雾气证明着他还在呼吸。林间的心依旧揪紧着。
她轻轻起身,去洗手间用温水打湿了毛巾,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为李洛擦拭着他脸上干涸的血迹和额头伤口的边缘。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看着眼前这张为了救她而伤痕累累的年轻脸庞,昨夜那惊魂的一幕幕再次涌上心头,自责、愧疚、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情感,在她心中翻江倒海。她只盼着他能快点醒来,平安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