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树冠间隙漏下斑驳光影，顾沉的视线钉在老人掏证件的右手上。那截缺失的尾指在银辉下泛着青白，像截断的树枝突兀地戳在视线里。

"三年前卧底时被发现的。"老人注意到林晓的视线，把警官证拍在潮湿的树桩上。证件边角沾着暗褐色的污渍，警徽在月光下反着冷光。

顾沉用膝盖抵住树桩稳住身体，指尖在证件表面摩挲。塑封膜边缘有细小的气泡，钢印压痕深浅不一。"警官证不该放在惯用手口袋。"他声音很轻，林晓却看见他后颈肌肉绷出锐利的线条。

老人突然笑了，缺指的手掌摊开在月光下。"现在退休警员都这么专业了？"树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深浅不一的沟壑，"我习惯右边，当年挨的枪子儿在左胯。"

林晓的指甲陷进掌心。三小时前这双手还帮自己包扎伤口，现在却像某种危险的爬行动物。她假装整理裤脚，食指在顾沉脚踝画了三个圈。男人小腿肌肉瞬间绷紧，又立刻放松。

"往北两公里有个废弃气象站。"老人突然收起证件，从内袋抽出发皱的地图，"苏明私人实验室在——"

地图翻转时发出脆响。顾沉佯装失手，纸页打着旋儿落在潮湿的苔藓上。血字在背面洇出狰狞的轮廓：别相信任何人。林晓的呼吸凝在喉咙里，那字迹新鲜得能闻到铁锈味。

"老了，连张纸都拿不住。"老人弯腰时后腰露出枪套轮廓。王刚突然挤过来捡地图，手机屏在裤袋里亮起第三次蓝光。

林晓数着心跳。十七下后，王刚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去看看救援队到哪了。"他转身时作战靴碾碎了枯枝，迷彩服后背渗出深色汗渍。

顾沉盯着那团消失在黑暗中的迷彩色，突然抓住林晓的手腕。他嘴唇擦过她耳廓："枪套是警用92式，但老人虎口没有长期持枪的茧。"

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传来电子音铃声。老人猛地转身，缺指的手按在枪柄上。林晓看见王刚的手机躺在蕨类植物间，屏幕显示"未知号码"正在通话中。

引擎的声从三个方向围拢。顾沉扯着林晓扑向最近的橡树，树皮粗糙的质感刮过手背。老人滚进反方向的沟壑，动作敏捷得不像六十岁。

"气象站往东！"老人的喊声混在引擎声里破碎不堪。林晓被顾沉拽着狂奔时，瞥见他往相反方向扔出了什么金属物件，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抛物线。

腐殖质的气味灌进鼻腔。林晓的伤腿撞上树根，疼痛炸开的瞬间，顾沉的手已经垫在她膝盖下方。他们跌进猎人废弃的树屋时，松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十七分钟。"顾沉把林晓的手按在自己腕表上，表面荧光指针显示3:17。他耳朵贴在木板处，远处引擎声像某种巨兽的喘息。

林晓摸到背包夹层里的金属片。借着表盘微光，她看清上面激光刻印的编号：S-2157-3。顾沉的呼吸突然加重，他手指抚过那串数字的方式，像是在触摸情人皮肤上的伤疤。

"去年三月。"他喉结滚动，"第三批样本失窃时的编号。"树屋突然剧烈摇晃，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屋顶裂缝，照出顾沉眼里血丝构成的蛛网。

林晓把金属片塞进内衣夹层。冰凉的触感贴在胸口，像块正在融化的薄冰。顾沉突然扯开她领口，指尖在锁骨下方停顿——那里有道与金属片边缘完全吻合的擦伤。

树屋外传来靴子碾碎枯枝的脆响。老人缺指的手出现在门缝下方，掌心里躺着半包压缩饼干。"他们往南去了。"他声音带着喘，"王刚的定位器在溪边。"

顾沉没接食物。他盯着老人卷起的袖口，那里露出半截陈旧纹身——褪色的数字2157湮没在皱纹里。林晓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声响，像小时候打针前咬住的金属勺。

探照灯再次扫过时，老人突然扑灭手电。黑暗中有金属碰撞的轻响，林晓数到下，意识到这是弹匣卡榫的声响。顾沉的手突然覆上她后背，在肩胛骨之间缓慢地写：他少装了颗子弹。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踩着树瘤爬下绳梯。林晓的伤腿使不上力，落地时踩到团软绵绵的东西。月光照亮王刚的迷彩帽，上面的露水还没干透。

顾沉捡起帽子，从夹层抽出折叠的便签纸。铅笔痕迹被汗水晕开，勉强能辨出"样本"和"交易"几个词。老人突然抢过纸片吞进嘴里，咀嚼时缺指的右手始终按在枪柄上。

东边天空泛起鱼肚白，他们看见了气象站的铁塔。生锈的金属支架上缠着警戒胶带，在风里飘成苍白的蛇。顾沉突然拽住林晓，他指尖在她掌心写：2157是基因编号。

气象站大门洞开，里面传来试管碰撞的清脆声响。老人摸枪的动作突然僵住——铁架阴影里走出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胸牌在晨光中反着光：苏明远。

林晓的视线钉在那人右手。修长的手指握着移液枪，尾指完好无损。真正的寒意是在她看清对方左腕时袭来的——那里系着条褪色的红绳，和王刚消失前腕上的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林晓的呼吸凝滞在胸腔里。苏明远腕上的红绳随着他调试移液枪的动作晃动，像条细小的毒蛇。顾沉的手指在她腰间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那正是他每次发现致命危险时的应激反应。

"气象站往东？"苏明远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诡异的轻快。他左手无名指推了推护目镜，镜片上倒映着老人僵硬的背影。"李叔，三年不见，你的假肢保养得不错。"

老人缺指的右手突然抽搐。林晓这才注意到他食指与中指间有细小的机械关节反光。顾沉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嘴唇无声地开合：仿生义肢。

苏明远突然将移液枪对准天空，淡蓝色液体在晨光中划出抛物线。液体落地的瞬间，苔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老人猛地拔枪，金属摩擦声惊飞了树梢的乌鸦。

"2157号样本改良版。"白大褂的衣角扫过冒着白烟的苔藓，苏明远弯腰时后颈露出硬币大小的疤痕，"李叔当年偷走的原始版本，连实验犬都杀不死。"

顾沉突然松开林晓，从战术腰包甩出三枚金属胶囊。胶囊炸开的烟雾里，林晓被拽着扑向生锈的铁塔支架。她的锁骨撞上金属横杆，藏在胸口的金属片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要出声。

"跑！"顾沉的声音被爆炸声撕碎。林晓时看见老人缺的手掐着苏明远脖子，两人滚进冒着白烟的腐蚀液里。王刚的迷彩帽突然从铁塔顶端飘落，帽檐上别着个正在倒计时的电子屏：00:59。

铁塔支架传来不祥的震动。林晓摸到顾沉后背一片湿热，指尖沾上黏稠的血。男人却像感觉不到疼痛，正用匕首撬开铁塔底部的检修盖。生锈的铰链断裂时，露出里面闪着红光的圆柱形容器。

"第三批样本..."顾沉的瞳孔剧烈收缩。容器标签上被血污遮盖的编号赫然是：S-2157-9。检修盖内侧用指甲划出的字迹还沾着新鲜组织液：他们给活人注射。

远处传来仿生义肢关节的咔嗒声。林晓突然抓住顾沉的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那里的皮肤下有个正在移动的硬块。顾沉脸色瞬间惨白，他认得出那是纳米级追踪器的触感。

王刚的手机突然从铁塔顶端坠下，砸在容器上亮起最后一条短信：「实验体回收程序启动」。林晓的伤腿突然失去知觉，她看见自己的静脉正在皮肤下泛起不正常的蓝光。

瞎写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