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江幸也最后还是去了那个该死的财政会议。一方面是被易语嫣那句“讨论育儿补贴额度”拿捏了毕竟养娃确实烧钱，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想看看易语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顺便……让沈青竹提前感受一下守夜人总部的“抽象”氛围，报复社会心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江幸也穿着一身利落的便装，没穿作战服，以示对“育儿妈妈”身份的不满，怀里抱着穿戴整齐、小脸严肃、仿佛不是去开会而是去视察的沈青竹，踏进了守夜人总部那座气势恢宏又充满科技感的大厦。

一路刷着最高权限卡，穿过层层安检和好奇或惊恐的目光，江幸也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顶层会议室外的休息区。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不算小的谈笑声。

推门进去，好家伙，人还挺齐。

长会议桌旁，易语嫣坐在主位，单手支着下巴，半阖着眼，一副没睡醒又不得不营业的样子。

她旁边，霍去病坐得笔直，正拿着一份报表仔细看着，眉头微蹙，估计在心疼钱。

公羊婉温温柔柔地给旁边的迦蓝倒茶，迦蓝捧着小茶杯，好奇地听着什么。

克洛伊今天没穿教皇袍，换了一身简单的米白色连衣裙，正小声跟公羊拙说着什么，公羊拙时不时憨笑点头。

胡嘉坐在稍远一点的窗边，看着外面，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气质沉静。

场面看起来……竟然有点像家族聚会，如果忽略掉这些人身上偶尔泄露出的、足以让邪神颤栗的气息的话。

“哟，咱们的‘新手妈妈’来了？”公羊拙第一个发现江幸也，大嗓门地招呼，目光落在沈青竹身上，“青竹也来了？快让叔叔抱抱！”

沈青竹看着一屋子陌生人除了公羊婉和公羊拙稍微眼熟，小身体立刻绷紧，小手紧紧抓住江幸也的衣领，把脸埋进去，只露出半个后脑勺和倔强的发旋。

“抱什么抱，没看他怕生吗？”江幸也没好气地怼回去，自己找了个离易语嫣最远的位置坐下，把沈青竹放在旁边专门准备的儿童椅上，她真的是惊讶了居然连这个都准备了！。

易语嫣终于掀了掀眼皮，看了江幸也和她身边浑身写满“抗拒”的小豆丁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会议……或者说，诡异的茶话会开始了。

前半段还真像模像样地讨论了一些预算、资源分配，霍去病尤其认真，好几次对某些“不必要的开支”提出质疑，被易语嫣用“战略投资”、“未来储备”等抽象理由挡了回去。

江幸也听得昏昏欲睡，沈青竹则好奇地看着大人们说话，偶尔伸手想去抓桌上果盘里造型奇特的点心，被江幸也拍掉手。

中场休息其实是易语嫣说她需要补充五分钟神力，闭眼假寐，气氛立刻松弛下来。

“说起来，你们知道吗？‘凤凰’小队那个新来的小家伙，好像对‘假面’的唯二的小妹子有点意思？”克洛伊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哪里还有半点教皇的威严，纯纯八卦少女，“我上次看到她在训练场偷偷看人家，脸都红了！”

“真的假的？那个喜欢玩锤子的小百合？”公羊拙挠头，“那小丫头口味挺独特啊。”

公羊婉抿嘴笑：“年轻人嘛。不过俩孩子都是一副甜美长相，估计要让她伤心了~”

霍去病端起茶杯，慢悠悠道：“儿女情长，不如多打几圈麻将实在。”

财迷将军的思维一如既往地务实。

胡嘉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灵媒’小队最近在追查的那个古神教会余孽，可能跟三十年前东海岸那起集体失踪案有关。我调阅了当年的精神残留记录，有点发现。” 他三言两语又扯回了正事，但内容同样带着神秘的色彩。

迦蓝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时忽然小声插话，带着点好奇和天真：“你们说……另一个世界的‘林七夜’，后来怎么样了？就是几千年前，霍大哥和语嫣姐救下的那个……”

这个话题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连假寐的易语嫣睫毛都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江幸也原本在给沈青竹剥橘子，闻言动作一顿，竖起了耳朵。

另一个世界的林七夜？

什么林七夜？几千年前？

霍去病和易语嫣救的？

她怎么不知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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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放下茶杯，看向迦蓝，眼神深邃：“那个孩子啊……据他零碎的记忆和那个世界残存的‘回响’看，他后来的路，很苦，也很孤独。背负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最后……”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仿佛承载着跨越时间的沉重。

公羊婉接过话头，语气带着怜惜：“但他也遇到了值得托付的同伴，只是命运弄人……那个世界比我们这里更早陷入混乱，外神侵蚀更严重，能挣扎出一个相对好的结局，已是不易。”

克洛伊双手合十，轻声说：“多亏了嫣子曾感知到那一缕跨界而来的求救与绝望……所以我们才能及时找到他。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彼方，是否安好。”

迦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透过会议室的天花板，看到了遥远的时空之外。“他一定很累吧……一个人，要扛起那么多。”

听着这些云里雾里却又莫名沉重的对话，江幸也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另一个平行世界？

未来的消息？

救下林七夜？

整合信息？

她看着身边正努力跟橘子瓣较劲、小脸认真的沈青竹，又看看周围这些明明掌握着毁灭性力量、此刻却为另一个时空的陌生人唏嘘感慨的“怪物”们，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冰冷的蛇，缓缓爬上她的脊背。

易语嫣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端起面前那杯早就凉透的茶，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江幸也……和她身边的沈青竹身上。

“好了，八卦时间结束。”

易语嫣放下杯子，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孩子们该出去玩了。青竹，去隔壁游戏室好吗？那里有新到的玩具车。”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沈青竹看看江幸也，又看看外面的玩具车吸引力 ，小脸上露出纠结。最终，可能是玩具车的诱惑更大，他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爬下来。

慢慢走出了会议室，门轻轻关上。

室内恢复了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嗡鸣。

江幸也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易语嫣，粉色的头发几乎要无风自动，蓝色的眼睛里燃起两簇火苗：“易、语、嫣。”

她一字一顿，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暴怒，“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另一个世界的林七夜？几千年前？救下他，探听未来消息？整合？”

她手指指向门口的方向，指尖微微颤抖：“然后呢？然后你们就挨个去‘带娃’？有意识地‘培养班底’？变相地‘保护’？”

她想起霍去病送来的茶叶，公羊姐弟送来的包子，想起易语嫣一次次把她“按”在沈青竹身边，想起那句“你养合适”……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让她心头发冷的真相。

“沈青竹……他也是你们‘整合’来的‘未来消息’里的一环，对不对？”江幸也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尖锐，“他根本不就是一个简单的孤儿是不是！他身上的异常波动，他的‘特殊’，早就在你们的预料之中，是不是？！”

她环视着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这些她并肩作战多年、亦敌亦友的同伴或者说是家长。

“你们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那里，在那个雨夜，那个废弃的水塔边！

所以易语嫣你才那么‘刚好’地命令我去！什么就近原则，什么第一个接触者适应性，都是借口！

你们是在按着某个该死的‘剧本’或者‘预言’，在搜集、在培养所谓的‘未来支柱’！”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霍去病面色沉静，目光低垂，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公羊婉轻轻叹了口气，避开了江幸也的视线。

克洛伊收起了八卦的表情，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角。公羊拙挠头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有些无措。

胡嘉停下了转笔，目光投向窗外。迦蓝则担忧地看着江幸也，又看看易语嫣。

易语嫣迎着江幸也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甚至称得上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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