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

被那声遥远的闷雷搅得心神不宁，夏槐几乎是“押送”着安卿鱼回到了位于家附近的实验室。

厚重的隔音门一关，外界的声音便被彻底隔绝。夏槐轻轻呼出一口气，虚影明显放松了些，却依旧紧挨着安卿鱼。

“总算安静了。”她小声抱怨，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安卿鱼的袖口，“那些雷声……毫无韵律美感，只会扰乱能量场。”

其实是怕被打中吧？

安卿鱼低头看着她微微蹙眉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

“嗯，这里很安全。”他任由她拉着，走向休息区的沙发。

他坐下，很自然地伸手将她轻轻揽到身边。夏槐先是顿了顿，随即从善如流地靠在他身侧，还不忘调整了一下裙摆的褶皱，确保姿态优雅。

安卿鱼将手探入旁边的水缸，抚上那微微蜷缩的透明触手。

“还紧张吗？”他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一边低声问。

“好多了。”夏槐闭上眼睛，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和稳定节奏，“你的体温……比恒温系统更有效。”

她客观地评价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

安卿鱼轻笑：“那以后打雷都这样？”

“可以纳入考虑。”

夏槐依旧闭着眼，语气矜持，但虚影却不自觉地又向他靠近了几分。

“这边，触手末端，结节有点滞涩。”

安卿鱼从善如流，指尖移到她指定的位置，稍稍加重了点力道。

“唔…就是这里。”

她发出满足的轻哼，像只被挠到痒处的猫，“力度维持在这个参数……不错。”

窗外雨声淅沥，室内只有水流声、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关于抚摸力度和位置的简短对话。

安卿鱼的眼皮渐渐沉重，抚摸的动作慢了下来。

“小鱼？”夏槐敏锐地察觉到。

“嗯……”他含糊应道，头歪向一边，呼吸变得绵长均匀，睡着了。

夏槐睁开眼，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她轻轻拉过旁边的薄毯，仔细替他盖好，动作轻柔得生怕惊醒了他。

“晚安。”她用气音说，虚影安心地依偎在他身旁，也沉入宁静之中。

……

第二天清晨，安卿鱼率先醒来。胸口熟悉的微凉重量还在，夏槐依旧倚着他，睡颜恬静。他注意到自己睡衣纽扣的变化，不禁莞尔。

夏槐睫毛颤动，悠悠转醒。对上安卿鱼的目光，她没有丝毫躲闪，反而微微蹙眉打量他：“你瞳孔聚焦有些迟缓，是睡眠惰性未完全消退？建议进行三分钟眼部放松运动。”

安卿鱼失笑：“好，听你的。”他依言做了几个简单的眼部动作。

夏槐这才满意，飘到水缸前，开始晨间巡视：“光照角度偏差0.5度，影响本体美学展示。小鱼，记录。”

“已记录，稍后校正。”安卿鱼一边整理衣物一边回应。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精准定位到腰带：“这个结，不够规范。”她飘近，能量微动，将普通的结改造成与她裙摆蕾丝呼应的精巧结式。

“好了。”她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现在，我们风格统一了。”

安卿鱼低头看了看，认真点头：“嗯，很搭。”

夏槐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当安卿鱼走向实验台，夏槐惯例在高背椅上落座，姿态无可挑剔。

“今天从第三种毒素开始？”她问，语气如同讨论天气。

“嗯，先验证它与第二种的抑制关系。”安卿鱼戴上手套。

“需要我帮你预热离心机吗？”她看似随意地问，指尖已有微光凝聚，“或者调整显微镜焦距？你昨天结束时设定的参数有0.3微米的误差。”

安卿鱼看着她明明想帮忙却要找一堆理由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好，麻烦你了。”他接受了这份别扭的关怀。

夏槐立刻行动起来，效率极高，做完后便恢复端庄坐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安卿鱼开始研究，偶尔会抬头与她交流数据，或让她感知某种能量反应。实验室里，理性的讨论与无声的陪伴交织，构成他们独特的默契。

他知道，这是她独特的关系，不就是直女了一点吗？

他愿意用一生的耐心，慢慢走进核心。

……

实验进行到关键阶段，安卿鱼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培养皿中的反应，眉头微蹙。夏槐原本安静地坐在高背椅上，见状轻轻飘了过来，虚影在他身侧凝实。

“能量波动出现异常峰值”她低声说，灰色眼眸专注地盯着反应区域。“在第3.7秒左右，需要我帮你稳定样本周围的能量场吗？”

“暂时不用”安卿鱼头也不抬，手指快速记录着数据，“先观察自然反应过程。不过可以帮我计时吗？从此刻开始。”

“明白”

夏槐立刻应下，虚影中分出一缕微光，在空气中形成一个精准的计时符文，“已经开始了。”

两人并肩站在实验台前，一个记录数据，一个监控时间，配合默契。

当反应结束时，安卿鱼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结果与预期有偏差。”

夏槐凑近看了看数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需要调整pH值重新实验吗？或者……”她突然想到什么，“我记得迦蓝的数据库里有关似毒素的研究记录，虽然不完整，但也许能提供参考。”

安卿鱼眼睛一亮：“现在能访问吗？”

“我试试”夏槐闭上眼睛，暗红色长发无风自动。片刻后，她睁开眼，带着一丝小得意，“拿到了。不过有些数据需要特殊权限，我用了点……小技巧。”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安卿鱼觉得这“小技巧”恐怕不那么简单。

“谢谢。”他真诚地说。

夏槐微微扬起下巴：“只是为了提高研究效率而已。”但微微发亮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中午时分，安卿鱼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还没吃早饭。

夏槐立刻看过来，眉头蹙起：“你的胃酸分泌已经进入活跃期，再拖延会影响消化系统效率。”

她飘到实验室的小冰箱前，“今天吃三文鱼沙拉怎么样？蛋白质含量28.9%，Omega-3脂肪酸……”

“你连这个都计算好了？”安卿鱼有些惊讶。

“当然”

夏槐一边取出食盒一边说，“你的营养摄入数据我都记录在案。上周的碳水化合物摄入偏高，这周需要调整。”

安卿鱼看着她认真摆放餐具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安卿鱼继续研究。夏槐这次没有回到高背椅上，而是飘到他身后的实验台边缘坐下。

虚影轻轻晃着双腿——这个不太符合她优雅人设的小动作，只在放松时才会出现。

“那个纽扣”她突然开口。“喜欢吗？”

安卿鱼低头看了看胸前泛着珍珠光泽的纽扣，微笑：“很喜欢，比原来的好看。”

“那就好”夏槐满意地点头。“我还在设计配套的袖扣，要用深海沉银，镶嵌微缩珍珠……”

她开始详细描述她的设计理念，安卿鱼一边做实验一边听着，偶尔给出回应。

这样的午后格外宁静。直到安卿鱼完成一个阶段的实验，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笔。

笔滚落到夏槐脚边。她下意识弯腰去捡，结果虚影一个不稳，直接从台边滑了下来。

“小心！”安卿鱼连忙伸手，虽然明知接不住虚影，还是会做出了保护的动作。

夏槐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稳稳落地，裙摆划出完美的弧度。

“呃，这地板……”她强作镇定地整理裙摆，“能量场不够稳定。”

安卿鱼从善如流：

“嗯，我晚点检查一下。”

夏槐就是这样——永远优雅，永远笨拙；永远理性，永远呆萌。

傍晚时分，安卿鱼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整理实验台时，夏槐飘过来，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对袖扣，正是她白天描述的深海沉银材质，镶嵌着细碎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么快就做好了？”

“用了一点小能力。”夏槐轻描淡写地说，但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试试看。”

安卿鱼戴上袖扣，与她裙摆上的珍珠装饰相得益彰。

“很配。”他轻声说。

夏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才对。”

夜幕降临，两人回到家中。

安卿鱼在书房整理资料，夏槐就窝在旁边的摇篮里，拿着一本厚重的古籍翻阅。

虽然她更多时间是在看安卿鱼。

“明天要去学校报到。”安卿鱼突然想起这件事。

夏槐立刻合上书：“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只是办手续。”

“那我在地下实验室等你。”她说，顿了顿又补充。“如果遇到麻烦，随时联系我。”

安卿鱼心里一暖：“好。”

明天就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也在二中了。

夜深了，安卿鱼正准备休息。

夏槐跟到卧室门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

“今晚……”她难得有些犹豫，“还会打雷吗？”

安卿鱼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夜空，微笑道：“不会。不过如果你担心，可以留下来。”

夏槐立刻恢复了平时的优雅姿态：“我只是确认一下天气情况而已。”但跟着他走进卧室的动作却毫不迟疑。

安卿鱼想，也许不用什么复杂的表白方案，就这样相伴着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就是最好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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