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安卿鱼几乎是带着朝圣般的心情，跟着夏槐来到了迦蓝提供的“实验室”地址。
令他们有些意外的是，地址指示的位置，就在他们出租屋所在那栋楼的……下方？确切地说，是与他们公寓附近的地下室层。入口甚至巧妙地隐藏在一楼楼梯后方，一扇看起来普普通通、与周围墙壁融为一体的门后。
夏槐挑了挑眉，对迦蓝这番“贴心”安排稍微满意了一点点。
至少，位置足够近，也足够隐蔽。
真的是很好奇，在短短的一晚上，修建的这么快，空间转移？
需要往下走一段台阶、入口处还隐约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潮湿气味的铁门前时，夏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门牌上甚至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类似下水道检修口的标记！
迦！蓝！
夏槐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守夜人女人在通讯另一端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
这绝对是报复！
报复她昨天“打扰”了她工作，还带着个“醋精”小鱼！
她气得能量场都开始不稳，暗红色的虚影边缘都有些模糊，转身就想走：
“不行！这地方绝对不行！”
安卿鱼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有种预感这里不简单。
他推开那扇不起眼的门，里面并非想象中的昏暗憋闷。柔和的感应灯次第亮起，照亮了一个宽敞、整洁、几乎可以称得上“崭新”的空间。
墙壁和地面都铺着易于清洁的浅色材质，专业的通风系统无声运转，保证空气清新。标准的实验台、仪器架、电源接口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清洗消毒区和一个小型冷藏库。
最令人惊喜的是，实验室最里面，靠墙的位置，竟然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几乎占满整面墙的透明定制水缸！
水缸连接着先进的循环过滤恒温系统，水质清澈无比，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为这个充满理性色彩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梦幻的生命感。
“这里……”
安卿鱼环顾四周，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功能齐全，空间充足，离家近，还附带一个如此完美的观察水缸！
这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期！
夏槐也微微颔首，对这个“巢”的延伸区域表示认可。
干净、私密、安全，关键是在自己家楼下，能量场也易于覆盖和感知。
就是那个入口让她不是很满意。
安卿鱼立刻兴奋地开始动手将带来的器材往里面搬，动作轻快得像只找到了宝藏的松鼠。
夏槐看着他忙碌又开心的背影，目光最后落在那個巨大的水缸上，眼神柔和了些。迦蓝这次……还算办了件像样的事。
安卿鱼迅速摆放好基础器材，然后，他的目光便牢牢锁定了那个巨大的水缸。他想起家里那个小鱼缸里，夏槐那缩小了无数倍、用于日常温养的本体。
他立刻跑到夏槐面前，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夏槐，把那个小水缸里的你，放到这个大水缸里，好不好？”
夏槐：“……”
她就知道会这样！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安卿鱼心里一跳？
不同意？
立马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放软：
“我想看……放在这里，我每次做实验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你，好不好？”
他深知夏槐对他这种眼神和语气几乎没有抵抗力。
夏槐看着他那双写满“求你了”的眼睛，感受着他通过契约传递过来的、纯粹的渴望和喜悦，再一次……败下阵来。
她无奈地扶额，感觉自己作为古老存在的威严正在一点点被这条小鱼磨光。
“……随你。”
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安卿鱼立刻笑起来，那笑容干净又满足。他转身就跑去小心翼翼地捧来了那个小鱼缸，将里面那只迷你的、散发着柔和红光的冥河水母本体，轻柔地引入了巨大的水缸中。
小小的水母在宽阔的水域中舒展开来，触须缓缓飘动，虽然体型依旧迷你，但在这个专属的“大别墅”里，显得格外惬意和悠然。
安卿鱼趴在玻璃缸前，看着里面悠然自得的小水母，眼神温柔。
他回头，对夏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它很喜欢这里。”
夏槐看着水缸里自己的“本体”，又看了看安卿鱼那心满意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笑脸，心里最后一点因为被“算计”而产生的不爽，也烟消云散了。
算了。
能让他这么开心，还能让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这个安排，似乎完美得让她挑不出毛病。
安卿鱼看着夏槐虽然还是一脸“我拿你没办法”但眼神已然柔和下来的表情，偷偷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就知道，夏槐吃这套。而且，这个离家只有几步之遥的、带大水缸的完美实验室，简直是梦想成真！
就在安卿鱼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水缸中迷你水母时，异变陡生。
水缸里那抹悠闲的暗红色身影，毫无征兆地开始膨胀、舒展！
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骤然晕开，又像是沉睡的巨兽于深渊苏醒。
柔软的伞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延展，边缘垂落的触须疯狂生长、蔓延，如同暗红色的华丽绸缎在水中无声舞动。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只迷你水母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填满了整个巨大水缸的、优雅而庞大的冥河水母本体！
她伞盖内的星河光点缓缓流转，无数半透明的触须在水中悠然拂动，带着古老而磅礴的生命威压，将整个实验室都映照在一片朦胧而神秘的暗红光辉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若是落在常人眼里，只怕会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安卿鱼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非但没有后退半步，镜片后的眼睛反而瞬间迸发出比头顶LED灯还要炽烈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与痴迷。
“太美丽了……”他几乎是扑到了玻璃缸前，整张脸都快贴了上去，手指无意识地隔着玻璃描摹着那庞大而优美的轮廓，嘴里飞快地低声念叨，
“能量瞬时输出功率激增……体型变化过程中的细胞重构与能量守恒……这生物力学的模型太完美了！还有这发光机制……”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不知何时已凝聚出人形虚影、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他的夏槐，语气急切得像是在索要糖果的孩子：
“夏槐！
能量压缩与释放的阈值是多少？
本体最大能到什么规模？
我能取一点伞盖边缘的组织样本吗？
就一点点！”
夏槐：“……”
她看着安卿鱼那副恨不得立刻把她按在实验台上切片研究的狂热模样，优雅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想小小地“震慑”一下他，让他别总把自己当成小鱼缸里的观赏品，顺便展示一下身为古老存在的真正姿态。
结果倒好，威慑力半点没起到，反而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直接把他的研究之魂给彻底引爆了！
这孩子…… 夏槐扶额，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
怎么好像……养歪了？
嗯。
怎么说从深海回来就歪了？
嗯。
明天去深海看一圈看看哪里是不是一些邪乎。
她家这条小鱼怎么就是第一反应居然是想着怎么把她给解剖研究了！
但是这脑回路，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不行。”
夏槐果断拒绝，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威严，“样本上次给过你了。”
“上次的太小了！不够全面！”
安卿鱼据理力争，眼神灼灼。
“而且状态不同，组织形态和能量分布肯定有差异！这对建立完整的生物模型至关重要！”
夏槐被他吵得有点头痛，感觉像是被一万只发光水母在脑子里同时闪烁。
她看着安卿鱼那副“不给我研究我就一直念叨”的执着样子，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停”
她伸出微凉的手指，抵住安卿鱼的额头，把他往后推了推，隔绝开他那过于炽热的研究视线。
“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安卿鱼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但眼神依旧黏在巨大的水母本体上，闪烁着不甘心的光芒。他小声嘟囔：
“……小气。”
夏槐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她收回手指，庞大的水母本体在水缸中优雅地翻转了一圈，带起无声的暗流，然后缓缓缩小，重新变回了那副迷你可爱的模样，沉入水底，仿佛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从未发生。
“好了”
夏槐的虚影飘到实验台旁，敲了敲台面，试图将安卿鱼的注意力拉回“正轨”，“你的实验室有了，现在，是不是该开始你‘正经’的研究了？”
她特意加重了“正经”两个字。
安卿鱼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水缸上移开，看向实验台上那些装着各种毒素样本的瓶瓶罐罐。
虽然对不能立刻研究夏槐的本体感到些许遗憾，但这些来自深海的奇妙毒素，同样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好吧。”
他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眼神恢复了冷静与专注，开始熟练地穿戴实验手套，准备器材。
夏槐看着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的安卿鱼，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想让她家这条研究狂小鱼产生“害怕”或者“敬畏”之类的正常情绪，恐怕是任重而道远了。不过……看着他沉浸在热爱事物中时闪闪发光的侧脸，好像……歪了就歪了吧。
她无奈地摇摇头。
反正……。
她会保护小鱼的，让小鱼一生无忧……
虚影悄然融入水缸中那迷你的本体里，伴随着缓缓摇曳的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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