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冬天，大我5岁的表哥开了一家咖啡店，店面在半山腰，古镇的巷子里。店子很老旧，距现在有一百多年，每每游客来参观，或坐着喝咖啡，问起房子的年龄，我们都会回答：“百年。”
某天，阳光正好，可是我的心情却是晴转多云。游客再次问起房子的年龄，我答出百年，而后我却想起了一篇高中时曾经学过的文章：《项脊轩志》
“百年老屋，泥尘渗漉。”
在老家，爷爷那辈人修了一栋老房子，格式是解放时期的格式，装修也是延续了60年代的装修。老家常常会有强对流天气，什么冰雹呀，暴雪呀，有时候还会有狂风。老房子很多时候抵挡不了这些天气，一到强对流时，老房子的墙壁上都会冒出很多的水，好像在提醒人们，要有什么大雨或者冰雹了。每每大雨，我坐在家中，雨滴会渗过盖顶的瓦片，渗过阁楼的地板，落在我的身边。很多时候，虽然会修缮，但还是解决不了这种问题。起大风时，窗户被吹得发响，特别是冬天，那声音常常像电视里的鬼叫声，这让我很是害怕，也就是冬天时，每每晚上，我都极少喝水，而且都要上完厕所才上床睡觉，一躺在床上，我就把头尽量的盖住，生怕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杂植兰桂竹木于庭，以当南日。”
老妈喜欢花草树木，那时候，不知道去哪搞来了几棵桂花树，很小的几棵，栽在院子里，后来又加种了几棵樱桃和枇杷。其他的花草也是种类繁多，百合杜鹃，玫瑰蔷薇等等。直到现在，老妈跟老爸分开了，老妈外出打工多年，也会时常给我打电话，问起关于她的那些花草。而我倒是时常会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老屋的夏天很是舒服，相比较于城里面来说，的确是很凉快。爷爷还在的那几年，我常常把躺椅拖到院子里，然后躺在上面睡觉，家门口的几棵树正好可以遮阳，微风拂过，我睡得很香。老爷子喜欢打牌，总是和一群老头在一起斗地主，因为他是退休干部，身体不太好，家里的大小事务也不用操劳，所以经常就打牌来消遣时间。每到下午，夕阳沉暮，我都会去隔壁叫爷爷回家吃饭，这时候，爷爷总会拉着我去买糖吃，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糖，只是简单的几颗水果硬糖，买完之后，又才拉着我回家。
夜晚，吃过晚饭之后，老妈会去村里到处走走，跟别家的媳妇唠点家常。爷爷早早的就回到房间，打开电视机，看着一些我认为无聊的抗战神剧。而此时的我，躺在院子里，看着星空和月亮，月亮的光，打在家门口的树上，很是好看。更好看的是人，家隔壁的玩伴，偷偷的跑到我的身边，然后突然出声，吓我一跳。小时候的女孩总比男孩还活泼，我坐起来，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月光打在她身上时，连带她头上的发夹都发着光，此时的女孩，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
“其后，余多在外，室坏不修。”
爷爷去世后，我也长大了，我再也没有什么时间能回到老家。老家又时常遭遇暴雪，老房子抵挡不住，渐渐崩坏。3年前听别人跟我说起关于老房子，说房子的屋顶已经陷落，中梁断了，窗户破败，杂草丛生。我沉默，因为我没有能力修理它，更没有时间去修理。老房子因为老爸欠债而成为了民事纠纷的房子，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这件事情。也就只能任由老房子破败。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
长大以后，我时常做梦，梦中常有老房子的影子，也常有一个人的影子。小时候的玩伴，住在我家隔壁的墙后面，那是一座更老的房子，木制结构，看起来禁不起什么风霜，但，她家一家人还是在那里住了几年，也就是住在那里的几年里，我和她之间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
后来她离开，我没有提前知道，当然也就没有去送别，我知道她早晚要离开，也早早把送别的礼物也准备好了，但，我没有得到那个机会。因为我们从不争吵，有的只是快乐的时光，所以，直到现在，我仍旧等着下次再见。
也正是她离开之后，我逐渐变得沉默，家庭也渐渐的趋近于破碎。
“庭有枇杷树……”
2022年，我高考结束，原本计划是在故乡打暑假工，但，工作没到一个月，外省传来消息，说我老爸病故了。临行出门的前一天，我坐在故乡的街边，望着天上明月，听着一首歌《借月》。我与老爸很多年没有见过面，我不喜欢他，但很无奈：“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
一天之内，10个小时，我和其他的家人连跨3个省，到达了海边的一座城市，在市医院里，我见到了久违的老爸。家人在讨论是否要把他带回老家安葬，吵来吵去，争论不休。最后，我做决定，把他留在了他最后待过的城市。火化之后，就地寄存。我偷偷剪下了他身上衣服的一角，把那一点点衣角带回了老家。没有出殡仪式，没有白布满房，我回到老房子，推开了很久没有人推开的门，面对着神龛上的列祖列宗，烧了一点纸，连带着那一点点衣角，随后上了几柱香。
转身出门时，看着老妈当时种下的桂花树和枇杷树已经长得比我还高很多时，我心情复杂。办完所有的手续后，我看着户口本上的名字，很难过。因为上面只有我，从此之后，也只剩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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