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已是深夜，参会人散去，会议室里的喧嚣逐渐沉寂，只剩嘉德罗斯坐在原位。他将皮质座椅转了个方向，俯瞰陷入夜色笼罩中愈发灯火通明的城市。
“不走吗？”我仍然像在学校里一样随口问他。
他许久没回答，我正想悄悄退出去时，他忽然起身。
“你听懂了吗。”他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连眼下那颗小星星都仿佛在一闪一闪亮晶晶。
此时他不再是冷酷果决令人畏惧的商业帝国继承人，又变成了我熟悉的、强势还带着点小傲娇的同学嘉德罗斯。
“啊？”我还没从刚才那场资本世界的对峙中恢复过来，尚有些恍惚。
“我看你是根本就没听吧。”
“谁说的，我听得可认真了！”我下意识反驳。
我是听了，但奇怪的是，每个字我都能听懂，可放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后面扯我的衣服。”
“原来你发现了啊……”
开小差被抓包，我自知没理，撇撇嘴再不做声。
“行了，走吧。”他在极力压住上翘的嘴角。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落地窗下，脚步声回荡在空旷走廊。天空星辰璀璨，像是在静静注视这座西海岸边的不眠之城。
“嘉德罗斯，谢谢你。”我轻声说。
他微微侧头，眼里倒映着星光。
“我送你回家。”他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语气变得很不自然。
“哇，BOSS亲自开车送我！能不能坐副驾驶呀嘿嘿～”我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调侃。
“吵死了，你个渣渣。”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刻意同我拉开距离，死活不肯转过脸面对我。
不过最终，我还是没有坐在他的副驾驶，因为我知道那个位置过于暧昧。他也没有坚持，大概在我们的心里，还都有着某种微妙的边界吧。
***
嘉德罗斯叫我旁听高级会议的事情很快就在部门内传开了，尽管同事们没有说什么，但我依然能察觉出他们看向我时复杂的目光。我尽量不去想这些，只是每天默默完成分配的任务，和往常一样与雷德吃午餐，然后下班时间准时离开。
路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要把它走完。
日子就这样在上学、实习、回家三点一线中匆匆流逝，转眼间学期接近尾声，期末考试陆陆续续开始，我一边上班一边着手复习，日子过得忙碌也充实。嘉德罗斯好像越来越忙了，我没办法再请教他学习上的事，就偶尔问问其他人——可惜那些学霸们一下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给我留下多少机会。
运营竞赛这门课的期末考试是汇报式presentation，我们需要向教授报告整个学期公司的运营情况。作为第一名的团队，我们的presentation必须做到出色。
周一下了课我们聚在空教室做PPT，互相串联报告内容。嘉德罗斯还没来，小组其他人知道我经常跟他学习，就将内容交给我汇总，一起给总裁过目。正当我埋头整理PPT，教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力度之大连门轴都发出一声轻响。我们齐齐抬头。
嘉德罗斯风风火火走进来。
他没有寒暄，直接坐在我旁边，目光落在我的电脑屏幕上。
“到哪儿了。”总裁瞬间进入工作状态，夺过我的电脑修修改改，语速毫无停顿。
“这张销售数据折线图是谁做的，为什么没有标注坐标轴单位？纵轴是金额还是销量？没有单位数据就毫无意义。”
“对不起，我马上改。”
“这张供应商关系图谁做的，为什么只有静态图？我们整个学期都在调整供应链策略，合作厂商的变化呢？交货周期的波动呢？为什么不展示趋势。”
“我……打算口述……”
“你只有一分钟时间。”
“我、我现在就加！马上加！”
“财务报告写得太多了。”
“这已经是删减过的，股东权益、公司利润和营运现金流这些必须要讲，如果时间还是紧张……我可以考虑删除一些股息收益部分。”
“不用了，给你一分半。”
审阅我那几页时他没凶我，只是边动手调整边跟我说哪里需要注意，还捎带改了几处语法错误。
“一分钟够用吗。”他微蹙的眉眼被荧光打亮。
“嗯嗯，够了。”我乖巧点头。
书面上的东西总算是准备完毕，我们用教室里的投影预演几次，精确到秒。每组只有6-8分钟，超时也是要扣分的。
整套流程下来天色渐暗，收尾时嘉德罗斯接了个电话，然后抬手看看他平平无奇的百达翡丽Nautilus腕表，将电脑推给我，提前离场。
“他肯定去公司了吧。”小组成员说道。
“真是太有精力了，换成我这样两边跑早就累瘫了。”
“要不然人家怎么是资本家，你是穷学生呢。”
“唉，佩服佩服。”
我望着窗外嘉德罗斯远去的背影，看见他匆匆走向校门口，一辆黑色宾利Flying Spur已经等在那里，司机正替他拉开车门，他稳稳坐进去。
车门在下一秒利落合上，车身缓缓驶入夜色。
校园上空的星星很亮，但远远不及那些高楼之上次第亮起的、闪烁不定的霓虹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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