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鹤的眼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唇角仍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她只愿,自己的这位姜婳大人,在未来的漫漫长路上,能少尝几分苦涩,多得些许安宁。
天色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姜意浓便已洗漱停当,悄然做好了出门见宁蔻的准备。
此刻的她,再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司祝姜婳,而是一个身世如浮萍般飘摇不定的孤女,甚至仅仅是一名卑微的侍婢。
然而,这般身份的落差却从未撼动过她内心那股坚定的前行之力。
毕竟,在那些未曾被姜烜带回玄鸟殿的日子里,她的处境要比现在艰难百倍;而在军中充当巫医时,生活亦从不曾有过片刻安稳。
可即便如此,这些苦难依旧无法阻挡她的步伐,因为她终究是那个倔强的姜婳啊。
她为宁蔻整理好衣裳,摆上膳食,而后轻手轻脚地在旁伺候。
直到见宁蔻神情自若,她那颗高悬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你想当巫医吗?”
宁蔻突兀的一句话,令姜意浓仿佛骤然屏住了呼吸。
“为何是巫医?将军你……”姜意浓愣怔许久,才勉强挤出声音。
宁蔻的动作微微一滞,继而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她,“杳鹤身为巫女,你与她交情匪浅,想必同巫族有所牵连。你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
宁蔻的声音宛如春风掠过湖面,轻柔地抚慰着姜意浓那紧绷的神经。
姜意浓静默了片刻,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细微的动作,却似有千钧之力,悄然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
从那之后,姜意浓正式担起了巫医的职责,为往来之人看诊治病。
而至于为何不再寻求杳鹤的协助,只因先前托她处理药材之时出现了差错——杳鹤竟不慎将药物混淆,险些致使凌千渊的手臂残废。
便是那天夜里,月色清冷如水,姜意浓的心中历经挣扎,最终作出了这个决断……
战场上的尘埃仍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而真相却在这混沌中渐渐浮现。
真相果然不出姜意浓所料,杳鹤的复仇之火,在她温柔而精湛的医术掩盖下,早已悄然燃烧。
那段被岁月深埋的旧事里,她默默操控着一切,然而无人能窥见她内心深处真正的目标。
她的剑锋究竟指向何处?是为了自己多年压抑的痛楚,还是为了那位她心中敬若神明的姜婳大人?
每一次施针,都像是在问天地,也像是在问自己。
可答案,却随着战场的风飘散,无人知晓。
战鼓声咚咚回荡,宁蔻自远处策马疾驰而归,身后的军队旌旗飘扬,又一次奏响了凯旋的乐章。
三日前,在战局陷入胶着之时,她曾为这场战役占卜过一次。
那个结果,如今看来竟分毫不差——大雍的军队终究还是溃败了。
曾经效忠皇室的将领因灭门惨案背井离乡,投敌叛国;新上任的将军虽有满腹韬略,却只擅长纸上谈兵,对真实的行军布阵毫无头绪。
反观大宁的军队,那是君主耗费心血精心打造的精锐之师,上下一心,训练有素,备受主上倚重。
更何况,大雍的皇帝昏庸无道,唯亲是用,不分忠奸善恶,如此种种,又怎能不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