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脚刚踏进昊天堡大门。
鞋尖还沾着门外的雪沫子。
没一个人往自己的房间走。
反而齐刷刷地朝着宗门库房的方向冲。
库房里堆着宗门近万年的家底。
这时候不抢。
以后就没机会了。
一名弟子手往库房门栓上推。
肩头顶着门板撞。
哐当一声撞开半扇门。
眼睛盯着里面的木架。
呼吸都变急了。
“快!”
“库房门没锁死。”
“里面的东西别被人抢光了!”
但他们在进入城堡后。
做的第一件事却并不是前往自己的房间收拾衣物被褥。
而是手忙脚乱地砸开宗门库房那扇厚重的木门。
一群人挤在门口。
伸长胳膊开始肆无忌惮地搜刮起来。
有人踩着木架往上爬。
手够着顶层的瓷瓶就往怀里塞。
有人蹲在地上。
把散落的金魂币往衣兜里划拉。
连滚落在地的铜板都没放过。
还有人扯着布袋子。
往里面装堆在角落的魂兽内丹。
袋子满了就往胳膊上缠。
活像一群饿极了的狼。
无论是装着魂力水晶的木盒也好。
还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魂币也罢。
为了日后隐姓埋名时日子能好过一点。
不用再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每一个人都近乎贪婪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往自己身上塞。
怀里揣不下就用衣服裹。
衣服裹不下就扛在肩上。
更有甚者因为抢同一件宝贝。
互相扯着对方的胳膊。
脸憋得通红。
直接在库房里大打出手。
“唐烨。”
“放下!”
“那袋紫雾魂导器是我先看中的!”
唐烨手抓着那袋魂导器。
指节捏得发白。
朝着对方吼。
另一只手还在挡着别人伸过来的手。
心里头急得冒火。
“这魂导器能防身。”
“我要是抢不到。”
“以后遇到魂兽咋办?”
“绝对不能放手!”
“放屁。”
“这是我的!”
对方抬脚踹在木架上。
木架晃了晃。
上面的瓷瓶差点掉下来。
他伸手拽着魂导器的另一角。
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来了。
“我先看见的!”
“你手快有啥用?”
“这东西就得归我!”
“唐豪。”
“这些丹药都是给低级魂师修炼使用的。”
“你都已经是魂圣修为了。”
“吸收这些丹药根本没用。”
“居然也要跟我们这些大魂师抢这些东西!?”
一名年轻弟子攥着个药瓶。
盯着唐豪手里的药罐。
语气里又急又气。
他修为低。
全靠这些丹药提升。
被唐豪抢了。
以后就没机会进阶了。
“哼。”
“宗门都快没了还跟我说这些废话?”
“与其将这些丹药留给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浪费。”
“还不如我拿回去。”
“将来用来培养我未来的孩子。”
“至少能让我孩子起点高些。”
“不用像我当年那样苦熬!”
唐豪把药罐往怀里一塞。
手推着那名弟子的肩膀。
将人推得一个趔趄。
眼神里满是不屑。
他都这把年纪了。
宗门没了。
只能靠这些东西给孩子铺路。
类似的一幕正在昊天堡内不断发生。
库房里的木架被撞得吱呀响。
魂导器碰撞的脆响。
争抢时的嘶吼。
拳头砸在身上的闷响。
隐约传入霍宇浩耳中。
只有霍宇浩全程都在堡外的雪地里冷眼旁观。
指尖夹着一片雪花。
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
直到牛天虚弱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响起。
“你的要求我做到了。”
牛天靠在堡外的石柱上。
后背贴着冰凉的石头。
连抬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病来如山倒。
身体破败不堪的牛天如今就连说话都显得异常艰难。
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
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已经解散了昊天宗。”
“也没让他们再找你麻烦。”
“希望你也能遵守自己的承诺。”
“别找小舞的事。”
霍宇浩瞥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断臂的伤口上。
那里还在渗血。
朝着牛天隔空抬起了手。
淡蓝色的寒气从指尖冒出来。
自下而上地将对方躯体一寸寸冻结。
寒气裹着牛天的腿。
冰晶顺着裤腿往上爬。
“前提是她不会像你们一样冒犯到我。”
“冒犯到我身边的人。”
“她要是安分。”
“我自然不会动她。”
“但她要是敢跟你们学。”
“后果你清楚。”
“我们对小冬做的事情。”
“都来自于唐三的授意。”
“不是我们自己的主意。”
牛天感受着腿上传来的刺骨冰寒。
牙齿咬得咯咯响。
虚弱地摇了摇头。
头发上沾着的雪粒落在脸上。
冰凉一片。
“小舞她对这些并不知情。”
“是我们几个长老联合起来欺骗了她。”
“说帮唐三做事是为了保护她。”
“她性子软。”
“就信了……”
“既然知道是错的。”
“为什么又要去做呢?”
霍宇浩收回一点寒气。
冰晶停在牛天的腰腹处。
语气没什么起伏。
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因为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牛天喘着气。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有愧疚。
也有无奈。
“我们以为跟着唐三。”
“能让她有个靠山。”
“不用受欺负。”
“就算做错了。”
“也是为了她。”
“她迟早会懂的……”
牛天靠在堡外的石柱上。
后背的冰凉透过破败的衣料渗进来。
他缓了口气。
胸口的起伏稍平些。
才轻声开口。
声音虽带着病后的虚弱。
却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笃定。
“小舞母亲当年在我们走投无路时收留了我和二明。”
“连一口热饭都没吝啬过。”
“这份恩情我记了万年。”
“从来没忘。”
“万年前。”
“就因为她被武魂殿所害。”
“我和二明能为了这份恩。”
“为了帮唐三复仇而献祭。”
“万年后。”
“只要能让她有一线活下来的机会。”
“就算再献祭一次。”
“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
“小舞母亲当年收留我们时。”
“可没问过我们是不是魂兽。”
“有没有战力。”
“就只是单纯给了我们一个安身的地方。”
“这份情。”
“不是一句报答就能算完的。”
他垂了垂眼。
睫毛上沾着的雪粒轻轻抖落。
再抬眼凝望着霍宇浩。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只有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一丝情绪。
“成王败寇。”
“霍宇浩。”
“这场战争你赢了。”
“你大可以站在赢家的位置上。”
“尽情得意。”
“随便评价我们做的这一切。”
“毕竟这是赢家该有的权利。”
“没人能拦着你。”
“但我不会因为输了就改了我的主意。”
“更不会像丧家之犬那样悔恨交加。”
“痛哭流涕。”
“甚至放下尊严向你摇尾乞怜。”
他顿了顿。
喉结滚了滚。
声音又低了些。
却依旧坚定。
“我做的一切。”
“对得起小舞母亲的恩。”
“对得起我自己的心。”
“就算再来一次。”
“我还是会这么选。”
怀揣着从始至终都不曾动摇的信念。
牛天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身的寒气不再只是冻结躯体。
连呼吸都渐渐凝住。
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冻结之中。
见这场对峙终于尘埃落定。
在不远处雪地里站了许久的叶夕水才慢悠悠靠近。
她先是抬眼扫了一眼昊天堡的方向。
库房里的争抢声似乎弱了些。
想来里面的东西也抢得差不多了。
旋即收回目光。
饶有深意地斜睨着霍宇浩。
眼神里带着点看穿不说穿的戏谑。
“你这小混蛋。”
“不会是故意留着那库房不封吧?”
“就是想让他们为了那些家底争得头破血流。”
“彼此心里埋下隔阂的种子。”
“就算日后有人想牵头卷土重来。”
“他们也得先防着对方会不会背后捅刀子。”
“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真正拧成一股绳聚集起来。”
“对吧?”
霍宇浩指尖的寒气还没完全散去。
他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雪沫。
面无表情。
语气听不出情绪。
“既然打赢了。”
“总得做点防范。”
“省得日后麻烦不断。”
“不是吗?”
心里却暗自想着。
这群人骨子里就带着贪婪。
只要有利益冲突。
根本不用我动手。
他们自己就会闹起来。
这点防范都没有。
才是真的蠢。
“我还以为你会按耐不住心里的杀意。”
“直接给他们来个痛快的。”
“省得看着心烦。”
叶夕水挑了挑眉。
目光落在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上。
明明那双眼看着平静。
却能隐约窥见深处一闪而逝的狂暴与凶戾。
她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语气里多了点玩味。
“毕竟他们之前对你和你身边的人可没少下死手。”
“换做别人。”
“早就把昊天堡拆了。”
“疯狂。”
“愤怒。”
“彷徨……”
“明明你眼里藏着这么多负面情绪。”
“那群小姑娘居然还觉得你是什么正义的伙伴?”
叶夕水嗤笑了一声。
脚步轻轻晃了晃。
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物件。
“她们怕不是只看到你赢了。”
“没见过你真动杀心的样子吧?”
霍宇浩依旧不置可否。
只是眼神冷了些。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如果他们真的打算一条路走到黑。”
“不肯安分。”
“非要再来招惹我或者我身边的人。”
“我不介意动手送他们一程。”
“省得浪费时间。”
心里却掠过一丝冷意。
真要找死。
我不介意成全。
到时候可就不是冻结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