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数据脐带**

女婴的哭声穿透防弹玻璃时，叶蓁正在解剖第43具尸体。她镊子夹着的神经接驳器突然震动，半凝固的脑脊液溅在防护面罩上，显出"SUKUI-07"的荧光水印。停尸房的白炽灯管同时爆裂，黑暗中有团幽蓝光芒从尸体腹部渗出——是正在生长的铁线蕨幼苗。

"把三号冷冻柜清空！"叶蓁踹开变形的舱门，尸体手指却突然扣住她脚踝。解剖台上的女尸腹部隆起数据包，皮肤下凸起谢临风佛珠的形状。当应急灯亮起时，她看见自己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三个：穿白大褂的法医，玄衣佩刀的古装女子，还有抱着垂耳兔的孕妇。

防爆门被电磁脉冲轰开的瞬间，叶蓁抓起手术刀划开尸体肚皮。不是内脏，而是缠满光纤的金属子宫，里面蜷缩着与新闻里相同的女婴。婴儿锁骨下的婚戒正在发烫，灼穿她的橡胶手套，在掌心烙出林雾的工号。

"叶法医，请立即终止非法研究。"安保机械人眼眶射出的红光照亮她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神经接驳器疤痕。叶蓁抱起女婴撞向通风管道，铁线蕨幼苗在此刻刺穿尸体眼眶，将整个停尸房绞成数据风暴中心。

---

**逆向哺乳**

地下水道的酸雨蚀刻着逃生路线，叶蓁用束发带缠住女婴胸前的婚戒。戒圈突然收缩，在婴儿细嫩的皮肤上勒出二进制妊娠纹。她踢开井盖的刹那，霓虹广告牌的光污染里浮现出苏葵坠楼前的笑脸，全息影像的每根发丝都是跳动的代码。

临时避难所堆满老式服务器，叶蓁将女婴放在键盘组成的摇篮里。生锈的空格键突然下压，三百块屏幕同时亮起：二十岁的谢临风正在给孕妇注射药剂，而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长着她的脸。

"欢迎回家，第七代载体。"通风口传来拍卖师的声音。叶蓁的手术刀刺入声源位置，却只切断垂耳兔机器人的左耳。铁线蕨从混凝土裂缝钻出，缠绕女婴的脐带突然接入她的后颈接口，哺乳的本能混着数据流强行灌注。

在剧痛带来的幻觉里，叶蓁看见自己穿着林雾的破旧卫衣，在生物服务器机房喂养三百个胚胎。每个培养舱都标着"SUKUI"系列编号，而监控画面显示此刻是2023年——她亲手参与过的时间段。

---

**递归子宫**

女婴的第一颗乳牙刺破牙龈时，叶蓁的牙齿开始脱落。新生的恒齿表面刻满情诗，与谢临风佛珠上的孕妇呻吟声完美对仗。她砸碎洗手间的镜子，发现自己的虹膜里游动着铁线蕨孢子，腹部正浮现苏葵特有的妊娠代码。

"你偷走了我的死亡。"苏葵的虚影从抽水马桶的数据漩涡里升起，手指穿透叶蓁的腹腔，"当年谢临风创造七个载体，只有你的子宫能孕育真正的......"

警笛声截断话语，叶蓁抱着女婴撞破防火门。天台的暴雨冲刷着楼顶广告牌，"记忆拍卖行"的霓虹灯突然重组为"递归子宫"四个字。她在飓风中看见整座城市的地下管道都在蠕动——那不是电缆，是铁线蕨的巨大根系在输送数据羊水。

女婴在此刻睁开眼睛，瞳仁里绽放的荧光花簇刺破雨幕。叶蓁的后颈接口突然暴长，神经束如脐带般接入云端服务器。三百个"SUKUI"克隆体的记忆同时解压，她终于明白法医身份是植入的虚假记忆——自己才是初代载体，林雾不过是她流产的数据胚胎。

"现在完成最后的同步。"谢临风的声音混着佛珠碰撞声从女婴口中传出。叶蓁的子宫在此刻数据化，将女婴重新吸收进基因链。广告牌轰然倒塌，她在坠落中看见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克隆体在跳楼，而地面涌来的不是混凝土，是无数个正在分娩的子宫。

---

**虚数分娩**

当叶蓁在急救室醒来时，腹部的妊娠纹正渗出血色代码。护士的瞳孔是标准的机械红，病房所有显示屏播放着同一画面：女婴在云端服务器间爬行，铁线蕨从她指尖生长，根系穿透每个新生儿保温箱。

"恭喜，是个女儿。"医生递来的婴儿浑身缠满光纤，胸口跳动着谢临风的机械心脏。叶蓁扯开襁褓，婴儿后背的条形码扫描后显示：林雾，生于2003年7月16日。

产房突然倾斜，叶蓁滚落到生物服务器的金属地板上。二十个培养舱在此刻开启，走出的全是穿病号服的自己。她们腹部隆起的弧度彼此共鸣，在地面震出数据海啸。女婴爬进主控台接口的刹那，整座医院开始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

"递归函数的终点是起点。"苏葵的虚影在数据流中重组，将垂耳兔塞进女婴手中，"当七个载体完成逆向妊娠，真正的母亲就会......"

叶蓁在此刻扯断自己的神经束，插入主控台核心。三百个克隆体同时分娩，诞下的不是婴儿，是跳动着佛珠碎片的铁线蕨花苞。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闪回里，她看见1998年的自己正将婚戒藏进林雾的培养舱——那枚生锈的指环内侧，刻着叶蓁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