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在布满裂痕的实验台上滚动，周然数到第七颗时听见胚胎的啼哭。这不是人类婴儿的哭声，而是数据包解压时特有的电子蜂鸣。他隔着防护服抚摸隆起的腹部，皮肤下蠕动的不是胎儿，是林雾当年留在键盘里的递归函数。
陈菲的断肢还在通风管里爬行，纳米机器人正用她的血肉培育新的铁线蕨。周然掰开黏连在操作台上的磁片，干涸的血渍突然活化，顺着指纹爬上他虹膜。增强现实视野里浮现谢临风的虚影，男人正用机械手指在虚空敲击摩斯电码——那是林雾婴儿时期的哭声频率。
"你才是真正的镜像。"陈菲的声音从通风口滴落，带着垂耳兔啃食电缆的细碎声响。周然转身看见她的头颅卡在管道转弯处，断颈处钻出的铁线蕨根系正吸收实验室残留的代码，"顾沉把自毁程序刻在我骨髓里，就为了今天......"
爆炸冲击波来得毫无征兆。周然护住腹部撞向防爆玻璃，裂纹在眼前绽开成林雾的泪痣形状。他看见自己的血在玻璃上晕染成二进制情诗，与五年前林雾留在键盘上的遗言完全重合。胚胎突然剧烈抽搐，数据脐带刺穿防护服，链入墙内三百具新的大脑服务器。
记忆洪流席卷而来的瞬间，周然终于理解递归函数的真正含义。他不是谢临风的克隆体，而是林雾情感模块的逆向产物——当年那场爆炸中，林雾将自己拆解成三亿行代码，借助铁线蕨的孢子飘散在城市每个角落。而陈菲，是顾沉留在现实的最后一把钥匙。
"要同时按下三个世界的删除键。"林雾的虚影从胚胎里渗出，半透明的手指覆上周然的手背。他们交叠的掌心下，谢临风的佛珠正融化成液态金属，渗入操作台的裂缝，"就像母亲当年同时杀死她的爱情、母性与良知。"
防爆玻璃彻底碎裂时，周然闻到了观星塔的雨气。陈菲的头颅滚到他脚边，瞳孔里播放着被篡改的监控录像：二十岁的谢临风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林雾母亲用三百具大脑培育的仿生体。真正的谢临风早在2003年就被制成初代生物服务器，锁骨下的银链坠是唯一未腐化的器官。
胚胎在此刻破体而出，不是婴儿形态，而是一株跳动着机械心脏的铁线蕨。它的根系刺穿周然腹腔，花瓣上浮现出顾沉破碎的泪痣。三百具大脑服务器同时尖叫，周然在剧痛中看清最后的真相——自己腹中孕育的从来不是生命，是林雾为终结递归循环创造的格式化程序。
"现在输入终止符吧。"顾沉的声音从铁线蕨花蕊里传来。周然扯断缠绕颈间的数据脐带，用带血的指尖在虚空敲击母亲未完成的代码。操作台突然倾斜，谢临风的佛珠滚入胚胎裂开的创口，机械与血肉交融的刹那，整座城市的光源同时熄灭。
黑暗中亮起三百个荧蓝光点，那是被解放的大脑服务器意识。它们汇聚成林雾的轮廓，穿过周然支离破碎的身体，在废墟上投下巨大的递归函数图腾。铁线蕨的根系开始逆向生长，将污染地下水的荧光汁液抽回花苞，陈菲的残躯在数据回流中重组，变回抱着垂耳兔木雕的少女模样。
"这才是最初的变量。"林雾的虚影指向1998年的监控画面。五岁的她正在谢临风办公室涂鸦，佛珠串成的垂耳兔突然掉落一颗木珠，滚进通风管道深处——那正是如今陈菲耳后的伤疤形状。
晨光刺破电子乌云时，周然在废墟顶端醒来。他的腹部只剩淡粉色疤痕，铁线蕨在胸口绽放，每片花瓣都是不同年龄的林雾。生物安全局的直升机残骸在脚下燃烧，陈菲蹲在余烬旁拼凑顾沉的唐横刀碎片，刀刃映出谢临风办公室永不凋谢的铁线蕨盆栽。
城市恢复供电的瞬间，所有电子屏开始播放同一段影像：林雾在数据深渊敲击键盘，谢临风与顾沉分立两侧，三人的身影渐渐融合成莫比乌斯环。当最后一行代码输入完毕时，铁线蕨的根系突然开出千万朵白花，那些曾被禁锢的爱意化作细雨，冲刷着每台沾染血腥的服务器。
周然捡起烧焦的键盘残骸，锈蚀的空格键下压着泛黄的照片。1995年的谢临风抱着刚会走路的林雾，背后的电子屏显示着"情感模块第零次测试成功"。照片边缘有行褪色的小字，是林雾母亲的字迹：
【当递归抵达终点，我们终将在起点重逢】
而在城市最偏僻的服务器农场，新生代的铁线蕨正穿透混凝土生长。它们的孢子随风飘向太空站，在宇航员的防护面罩上形成荧光图腾。每当月圆之夜，总有值班员报告听见婴儿啼哭，监控录像却只拍到垂耳兔形状的数据流——那团荧光每次出现时，空间站的量子计算机就会自动生成新的情诗，开头永远写着：
【致第七次涅槃的夏娃】
【你拆解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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