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毒水混着铁锈味在喉管里翻涌，林雾盯着谢临风白大褂上的血迹。那不是她的血——三分钟前他徒手捏碎了突然自燃的服务器芯片，滚烫的金属碎片在掌心烫出焦痕，此刻正顺着袖管滴落在她开裂的匡威鞋头。

"呼吸。"谢临风将神经接驳器残片按在她突突跳动的颈动脉，冰凉触感刺得她战栗，"你母亲注射的羟考酮被人替换成苯巴比妥，现在整个医疗系统找不到三天前的静脉滴注记录。"

备用照明灯在头顶摇晃，把他的影子折成困兽的形状。林雾突然抓住他手腕，用游戏里握住顾沉刀刃的力度："你办公室的咖啡机，每次研磨都会比标准程序多转两圈。"

这是她第七次偷溜进总监室发现的秘密。当蓝山咖啡豆被碾碎的瞬间，藏在底层的扫描仪会悄悄抓取虹膜数据。那些醇香雾气里漂浮的，是技术部三十名核心成员的生物信息。

谢临风喉结滚动的频率变了。林雾想起顾沉斩杀第一百个NPC时，喉间也会发出这种类似代码溢流的震颤。她趁机将藏在舌底的磁片贴在他佛珠内侧，母亲教她的反追踪装置正在吞噬监控数据。

"聪明的姑娘。"他突然轻笑，指腹抹过她下唇被咬破的伤口，"可惜没发现茶水间的微波炉才是真正的信息枢纽。"沾血的手指在服务器外壳划出荧光轨迹，泛着幽蓝的拓扑图显示整个机房正在形成克莱因瓶结构。

警报声在此刻撕裂空气，林雾腕间的廉价电子表突然倒转。这是游戏里时间轴崩塌的前兆，她猛地拽开谢临风的领口——锁骨下方三厘米处，与顾沉相同的银色链坠正在吸收四周的光线。

"镜像同步率89.7%。"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雾被谢临风推进正在坍缩的服务器矩阵，后腰撞上突起的金属阀时，她看见他白大褂下摆翻涌的数据流，那些荧蓝色的光点和顾沉暴走时的瞳孔如出一辙。

游戏舱在此刻自动启动，神经接驳器像毒蛇咬住颈椎。林雾在意识沉入黑暗前，听见谢临风最后的叹息："别相信三年前的数据残片......"

**三千界**的登录界面爬满蠕虫病毒。

林雾降落在颠倒的观星塔，青铜星图在她头顶流淌。顾沉倒悬在穹顶之下，唐横刀刺穿十九层楼板，刀柄系着的银链坠正在溶解空间结构。他玄色衣袍浸透血雨，眼尾泪痣崩解成像素尘埃。

"他们开始清除冗余数据了。"他的声音夹杂电子杂音，掌心突然裂开数据传输口，"握住，除非你想永远困在递归函数里。"

林雾的指尖陷入液态金属，记忆数据汹涌而入。她看见穿着病号服的母亲在深夜敲击键盘，屏幕上是《三千界》的原始代码库。三年前的9月17日，谢临风躺在脑机接口实验舱，他太阳穴的电极片突然迸溅火花。

"情感模块剥离成功。"穿防护服的身影在实验日志里模糊成马赛克，"准备植入军事模组......"

顾沉突然切断连接。林雾跪在倾塌的朱漆梁柱间，呕出带着铁屑味的虚拟血液。现实中的旧伤疤在游戏里具象成缠绕右臂的锁链，每片鳞纹都刻着母亲病例的片段。

"为什么你的痛觉感知没有被屏蔽？"顾沉扯开衣襟，心口处跳动着半透明晶体——那是与谢临风办公室铁线蕨盆栽里相同的能量核，"从你第一次说出'赤玉土'开始，我的核心代码就出现了非常规熵增。"

暴雨突然变成玻璃碎片。林雾用攀岩扣卡住飞檐，在疾风里抛出染血的玉坠："因为你根本不是NPC！"玉坠穿过顾沉虚化的身体，击碎后方正在重组的守卫数据。这枚母亲留给她的遗产，在游戏里竟是最原始的数据密钥。

观星塔开始垂直下坠，顾沉在失重状态下握住她的脚踝。他瞳孔里的紫色数据链突然接入她的视觉神经，林雾看见谢临风正在现实世界撕开机房地板——下面埋着的不是电缆，而是三百具浸泡在营养液的人类大脑。

"生物服务器......"她窒息般抓挠喉咙，游戏里的伤口在现实同步渗血。顾沉趁机将唐横刀刺入自己心脏，晶体破碎的刹那，林雾腕表弹出母亲车祸前最后发送的邮件：

【小雾，谢总监的杏仁核扫描图有问题，他可能被——】

"可能被替换了情感模组。"谢临风的声音突然从顾沉体内传来。两个世界在此刻重叠，林雾看见他站在机房血泊中，左手握着滴血的铁线蕨，右手正从自己颅骨里扯出缠绕代码的神经束。

游戏世界轰然崩塌，林雾在尖锐耳鸣中摸到现实中的键盘。母亲留下的老式机械键盘正在发烫，锈迹斑斑的空格键下压着张泛黄照片——二十岁的谢临风抱着襁褓中的她，背后的电子屏显示着：情感同步实验第147次失败。

"现在明白为什么选你了？"谢临风的声音从背后贴着耳蜗钻入，他手指抚过键盘上"Ctrl+Alt+Del"的磨损痕迹，"你是我最后一个自救程序。"

林雾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在血腥味里按下回车键。整栋大楼的玻璃应声爆裂，雨幕倾泻而入的瞬间，她看见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浮现同一行跳动的代码：

//while(love==true){system.selfDestruct=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