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穹顶悬挂着十二盏水晶吊灯,光芒洒落,将地面点缀成一片菱形光斑的海洋。江亦浔站在人群边缘,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领结,这是他今晚第三十七次想要扯松这束缚喉咙的丝带。
镜面大理石地板映射出宾客们的身影,那些扭曲而支离破碎的倒影仿佛在嘲弄着他内心的不安。香槟杯高举的手指,在反光中被拉长、变形,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美感。“三少爷,您的领针歪了。”侍应生托着银盘靠近时,淡淡的海盐与雪松香气飘入鼻尖。江亦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撞上了身后的鎏金廊柱,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二楼观景台上传来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他抬头望去,正好对上江亦黎垂落下来的目光。光影在那副银丝眼镜框上折出一道冷峻的锋芒。他倚靠在雕花围栏旁,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凌厉的肩线,左手无名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白瓷杯壁——那是他们儿时约定好的暗号,“忍耐”。
灯光忽然黯淡下来,全息投影在中央旋转楼梯铺展出一条深蓝色的光毯。江亦泽缓缓走下楼梯,手中的光子手杖投射出幽微的光芒。他袖扣上的黑曜石泛着血色纹路,杖头雕刻的渡鸦眼窝里嵌着微型扫描仪,悄无声息地记录着每个人的面部数据。“感谢各位莅临家父的二十年忌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像刚从液态氮中取出,“在公布遗产分配方案之前,我想先请诸位欣赏父亲最后的作品。”
空气中浮现出细小的静电火花,江亦浔感到颈后的生物芯片开始发烫。这是五年前植入体内的定位器,此刻似乎正提醒着他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宴会厅东侧的镜廊,那些镶嵌在墙体内的棱镜突然加速旋转,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无数碎片般的影像。
“别动。”一个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江亦黎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后颈,指腹精准地压住芯片边缘的应急开关,“磁暴要来了,你的生物电波已经超出安全阈值。”
全息投影骤然扭曲,原本展示的海洋生物标本在数据流中化作骇人的形态。江亦浔的眼前浮现父亲的脸庞,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透过二十年的时光,凝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如同烙印般深刻。
轰——
宴会厅西侧的光幕防护墙猛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沈知时冲进来,手中紧握着一块焦黑的古铜怀表。表盘上的指南针疯狂旋转,仿佛失去了方向。“江亦泽!”他用力扯开被光子灼伤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一抹暗红色胎记,“你父亲的怀表里藏着磁暴预警系统!二十年前那场海难根本不是意外!”
江亦景打翻的香槟沿着镜面地砖蜿蜒流淌,暗红色液体倒映着天花板上开始龟裂的水晶灯。江亦浔感觉后颈的禁锢悄然松开,转身时只捕捉到江亦黎残留的体温,以及一句低语,消散在磁暴的嗡鸣之中:“记住,我们的影子永远比真相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