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几个老家伙硬着头皮,将那封信呈到徐太夫人面前时,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立刻降临。
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封信。
徐太夫人端坐堂上,手中捻着一串墨绿色的佛珠,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将目光落在堂前一盆开得正盛的君子兰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三叔公的背脊已经渗出了冷汗,喉咙发干,硬着头皮开口:“太夫人,仲麟他……他自请让位,将家主之位,让与阿棠。”
他刻意将“自请”二字咬得极重。
徐太夫人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了。
她终于抬起眼,平静无波地缓缓扫过堂下众人,最后落在了三叔公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
“哦?”
仅仅一个字,却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重。
“我老了,记性大不如前了。”徐太夫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只是依稀记得,当初阿棠初涉政务之时,你们一个个轮番登门,警告她需全心辅佐仲麟。”
“那时你们口口声声说,仲麟才是魏氏的根基。怎么,这才几年的功夫,这根基就换人了?”
三叔公还想辩解:“太夫人,此一时彼一时。仲麟他自己……”
“闭嘴!”
徐太夫人猛地将佛珠拍在案上,那串珠子应声而断,墨绿色的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她冷笑一声,目光凌厉,“你们先斩后奏找了阿棠,他能怎么说?难道说个‘不’字,再和阿棠反目,然后等着被你们生吞活剥吗?”
“从前说要阿棠辅佐仲麟的是你们,如今为了捧阿棠,要把仲麟踩下去的也是你们。”
“怎么,我徐氏的孙儿,就是给你们拿来搓圆捏扁,来回折腾的玩意儿?”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
三叔公脸色煞白,他知道,仲麟那一招,真正要引爆的,就是此刻。
徐太夫人看着底下这群噤若寒蝉的老家伙,心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
骂一顿,就能解气吗?
“是巍国太太平了,还是族中府库太充盈了,让你们有这闲工夫,在家里算计自己人?”
“三哥。”徐太夫人忽然点名,语气却轻缓下来,“我听闻,你那聚宝阁近日的进项颇为可观?”
三叔公一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含糊应道:“勉强糊口罢了……”
“聚宝阁的契书给仲麟。”
“什么?”
“我说,把聚宝阁的契书给仲麟。”
徐太夫人神色淡然:“快入冬了,仲麟这孩子心软,总觉得府库吃紧,不肯给底下人添负担,自掏腰包给戍边的将士添置了冬衣。”
“你们的晚辈也在军中,总得替他分担些吧。”
她又转向另一个族老:“你那绣罗坊,去年一年的进项,怕是比我院里十年的开销都多吧?东城的城墙有些地方要修缮,这事就交给你了。”
“还有你,你……”
徐太夫人一个一个点过去,每说一句,便有一个族老的脸白上一分。
这分明是剜他们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