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北镇抚司诏狱】
暗渠的腐水顺着石壁蜿蜒而下，苔藓在月光里泛着幽幽的磷光。沈昭雪屏息贴在甬道拐角的阴影处，指尖摩挲着袖中冰凉的银针——今夜若再查不到那人的口供，林家灭门的线索便要彻底断了。
她闭了闭眼，耳畔似又响起三更梆子声里，林姨嘶哑的叮嘱：“诏狱丙字七号牢房，那人是最后见过你父亲的人……”
牢门铁链的撞击声骤然撕裂死寂。
“陆大人！”狱卒的嗓音打着颤，“卑职当真不知那囚犯为何暴毙，明明戌时送饭时还……”
“验尸。”
一道冷冽的声线截断辩解，沈昭雪脊背蓦地绷紧。玄色织金曳撒掠过青砖，陆绎腰间绣春刀未出鞘，煞气却已漫过潮湿的甬道。他俯身查看囚犯发紫的指甲，忽地侧目望向她藏身的石柱。
“滚出来。”
沈昭雪还未及反应，刀鞘已挟着劲风劈面而来。她旋身急退，袖中银针疾射，三枚钉入狱卒膝窝，一枚直取陆绎咽喉。那人竟不闪避，两指凌空夹住银针，寒眸映着壁上火把，似淬了冰的剑锋。
“夏家的柳叶针。”他碾着针尾图腾冷笑，“姑娘是来灭口，还是收尸？”
沈昭雪瞳孔骤缩。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正在怀中发烫，那上面镌刻的，正是夏家暗卫独有的缠枝纹。
“陆大人说笑了。”她将喉间腥甜咽下，广袖翻飞间又甩出七枚银针，“小女子不过走错了路。”
陆绎绣春刀终于出鞘。
刀光如雪崩倾泻，却在斩断她面纱的刹那凝滞——沈昭雪故意迎上刀锋，瓷白脖颈渗出血线，眼底却绽开狡黠的笑。陆绎收势时露出的破绽，足够她将淬了迷药的银针扎进他腕间穴道。
“得罪了。”
她足尖点地掠向牢门，青莲色裙裾扫过陆绎染血的刀尖。濒昏的囚犯突然暴起，枯爪死死攥住她脚踝：“严…严阁老要的东西在……”
轰！
弩箭破空声自头顶袭来，沈昭雪抱着囚犯滚入草垛。陆绎的刀比她更快，劈落箭镞时溅起的火星照亮他眉间杀意：“诏狱的弩机三年未修，姑娘倒是挑了个好时辰。”
沈昭雪望着嵌进砖缝的箭头发怔。这分明是工部新制的三棱倒刺箭，本该出现在……
“东南沿海布防图失窃案。”陆绎拭去刀上血渍，目光锁住她腰间晃动的玉佩，“沈姑娘可知，今夜这囚犯原是要指证谁通倭？”
更鼓声遥遥传来，沈昭雪指尖掐进掌心。四更天了，林姨说过，诏狱轮岗的间隙只有半个时辰。
“陆大人，”她忽然莞尔，染血的素手抚上他刀柄，“您猜我现在想灭口，还是……”
趁他蹙眉的刹那，她扬手洒出药粉。陆绎挥袖遮挡时，只来得及抓住半幅撕裂的面纱。青莲色身影如烟消散，唯留一句笑谑荡在血腥里：
“——还是收买人心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