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菌宇宙

#第六章：无菌宇宙

太平间的金属抽屉拉开时，冷气在地面凝成霜花。林小满的指甲陷进解剖知情同意书，油墨在"脑组织捐献"条款处晕染开泪痕。周叙白握着手术刀站在不锈钢台前，无影灯将他的影子切割成碎片投在停尸袋上。

"颞叶有陈旧性出血点。"刀尖挑起灰白色脑组织，"三年前地铁事故造成的弥漫性轴索损伤，比MRI显示的更严重。"

林小满盯着托盘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海马体，突然认出其中一枚显微夹——那是江予设计的星月湾景观桥微型模型。她抓起器械台上的放大镜，看见夹子内侧刻着经纬度坐标：东经13.404954，北纬52.520008，柏林艺术大学解剖实验室。

"他的疼痛感知神经比常人敏感300%。"周叙白扯开江予的病号服，腰腹间密密麻麻的针孔组成猎户座星图，"每周注射肉毒素麻痹神经，才能握得住绘图笔。"

更衣室的紫外线灯管滋滋作响。林小满在储物柜发现江予的私人物品袋，染血的工牌塑封层里夹着妊娠化验单——患者姓名林小满，2019年12月24日，β-HCG 值阳性。背面是江予的字迹："慕尼黑圣玛丽医院预约单，2020年1月7日。"

记忆如冰锥刺穿太阳穴。林小满踉跄着扶住消毒柜，想起那个雪夜视频中断前，江予反复问她有没有按时吃叶酸。堕胎同意书从档案袋滑落，家属签字栏画着流泪的北极星——与她锁在办公室抽屉的星空素描如出一辙。

周叙白突然拽过监护仪电源线，在停尸台投射出心电图波纹："看清楚了？"他按下回放键，江予临终前的QRS波群呈现规律性震颤，"这是摩斯密码，最后的心跳节拍翻译过来是'别相信周'。"

解剖刀当啷坠地。林小满看见周叙白白大褂内侧缝着微型录音器，红灯规律闪烁如同动脉搏动。他撕开江予左臂尸斑，皮下植入的RFID芯片在扫描仪下显示出一串药品编号——与星月湾工地查获的走私抗癌药批次完全一致。

"令尊的肺癌靶向药。"周叙白将芯片抛进离心管，"江予用设计图版权交换走私渠道时，可没想过这批药的有效成分只有30%。"

殡仪馆的排气扇卷着纸钱灰烬。林小满在骨灰盒寄存处发现异常重量，撬开底板时，江予的备用手机弹出来。开机画面是胎儿四维彩超，屏保密码是他们高中教室门牌号。相册里存着381段监控录像——周叙白每月15日在机场贵宾厅，向药贩交接装满美金的乐高玩具盒。

暴雨再次倾盆时，林小满站在星月湾未启用的康复花园。她握紧江予的颅骨碎片，锋利边缘刺破掌心。雨水冲开新铺的塑胶地面，露出下方埋着的医疗废物转运箱，成堆的帕罗西汀空瓶在闪电下泛着幽蓝冷光。

周叙白的路虎碾过水洼停在警戒线外。他举着黑伞走近时，林小满看清伞骨内侧的二进制编码——翻译成GPS坐标正是第七人民医院停尸房。伞尖突然刺穿她的左肩胛，剧痛中听见金属齿轮转动声，伞柄弹出注射器针头。

"其实你早该陪他死在那趟地铁上。"周叙白擦着溅上脑脊液的镜片，"亲子乐园的无障碍通道，多适合轮椅坠落事故。"

林小满在血泊中摸到江予设计的报警手环。按下定位键时，整座星月湾的灯光突然调至最大亮度，所有电子屏开始滚动播放江予的遗言视频。他坐在柏林公寓的晨光里，身后是贴满林小满照片的线索墙：

"当你看到这段影像，请立即联系缉毒局王警官，警号187354。星月湾地下的冷链管道藏着周氏集团的制药实验室，通风系统第三检修口有全部交易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