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刺光

蓝宝石胸针在聚光灯下折射出诡谲的光斑，王默能听见评委席传来的倒吸气声。腰间荆棘纹身贴被汗水浸润，在撕裂的衬衫下若隐若现。水清璃的钢笔尖还戳在评分表破洞处，墨迹顺着纸纹晕染成翅膀形状。

"王小姐似乎对赞助商道具做了些艺术加工。"他转动着领带夹，金属冷光掠过她锁骨处的薄汗，"蓝宝石每克拉价值三千美金，你倒是很会废物利用。"

耳返里传来陈思思的咒骂，王默攥紧话筒的手指关节发白。观众席突然爆发的尖叫拯救了她——转播屏切到场馆门外，父亲正踮脚往煎饼车顶挂横幅，"未来巨星童年美味"的字样在风雨中摇晃。

导播间乱作一团时，水清璃突然起身扯落无线麦。黑色衬衫下摆扫过评委桌，他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蓝宝石碎片："你母亲摊煎饼用甜面酱还是辣酱？"

"什、什么？"

"突击宣传要讲究适配度。"他指尖拈着宝石碎屑，像在掂量某种虚无的价值，"甜辣酱更适合上镜。"

追光灯突然暗了两度，王默在阴影里看见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莫纱的冷笑从后台通道传来，镶钻手机屏幕映出她正在发送的邮件界面——监控视频截图里，水清璃的掌心正悬在自己腰后三寸。

暴雨冲刷着临时搭建的采访棚，王默裹着工作人员扔来的毛毯发抖。父亲粗糙的手掌擦过她腰间纹身，沾着油渍的围裙口袋掉出半块烤糊的煎饼："电视台领导说这个能卖钱，俺们连夜做了两百张。"

"叔，这边请。"场务突然挤进来，胸牌上星耀传媒的logo溅着泥点，"水老师要补几个赞助商镜头。"

王默抬头时，水清璃正撑着透明伞穿过雨幕。他腕间的古董表盘映着煎饼车霓虹灯，像把星空碎片揣进了西装袖口。父亲突然拽住她手腕，黢黑的指甲掐进淤青："大明星还喝不喝咱家豆浆？"

镁光灯毫无预兆地亮起，王默被推进镜头焦点。水清璃的伞面微倾，雨帘在他们之间织出朦胧结界。她僵硬地举起豆浆杯，听见他压低嗓音说："嘴角沾到辣椒油了。"

直播弹幕疯狂滚动时，莫纱正把玩着从王默更衣室偷来的素描本。泛黄的票根从夹页滑落，她对着灯光眯起眼——水清璃的签名在紫外线下显现出隐藏笔迹："致第三排右座的眼睛。"

"原来如此。"红唇勾起冷笑，她将票根塞进即将寄往八卦周刊的信封。

深夜的练习室弥漫着跌打药酒的气味，王默跪在地上粘贴散落的编舞草图。镜面突然映出晃动的光影，水清璃拎着医药箱倚在门框，西装驳领别着枚草莓形状的胸针。

"赞助商的新投诉。"他甩来文件袋，露出被蓝宝石划破的赔偿单，"建议你把煎饼车抵押给珠宝商。"

王默攥紧冰袋按在脚踝，廉价创可贴边缘翻卷着："您明明知道那胸针…"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他突然单膝触地，冷白手指捏住她下巴，"比如你父亲昨天收了莫纱二十万。"碘伏棉签狠狠按在唇角的烫伤处，"比如你偷偷用舞台胶水修补母亲的围裙。"

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剪影，王默在刺痛中嗅到他袖口沾染的煎饼香。水清璃的拇指突然抚过她颤抖的睫毛："这双眼睛还是适合盛星光，而不是..."后半句消弭在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里。

警报声骤然撕裂寂静，焦糊味从更衣室蔓延而来。王默赤脚冲向储物柜时，看见自己所有的训练服都在铁皮柜里燃烧。火舌舔舐着母亲缝制的护膝，灰烬中静静躺着枚烧变形的蓝宝石——此刻它终于像真正的荆棘鸟心脏。

消防栓喷涌的水雾中，水清璃的白衬衫紧贴胸膛。他徒手掰开变形的柜门，血珠顺着掌纹滴在王默的破洞帆布鞋上："现在你欠我两样东西了。"

暴雨那夜的监控录像在凌晨三点疯传。画面里水清璃抱着昏迷的王默冲出火场，烧焦的袖口露出小臂狰狞的疤痕。而莫纱买的热搜词条#心机练习生纵火炒作#下，悄悄浮起个新话题——有人截到了王默素描本上的速写：水清璃颈后玫瑰纹身下，藏着道与十年前芭蕾事故完全吻合的伤疤。

王默在消毒水味中醒来时，指尖正缠着水清璃的银表链。晨光透过百叶窗切割他疲惫的侧脸，她发现他白大褂里穿着那件染血的舞衣。

"医院租不到合尺寸的病号服？"她声音沙哑得像被火吻过。

水清璃转动着静脉注射器，针尖在阳光下闪成星芒："这是你弄坏的第三件高定。"他突然掀起衣袖，新旧疤痕在皮肤上交错成荆棘图腾，"赔不起的话，就拿眼睛来抵。"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惊动护士时，王默正盯着他锁骨处的草莓贴纸发呆。那是她直播时恶作剧粘上的，此刻在消毒水味里显得荒谬又绮丽。窗外的广告屏突然切换画面，莫纱代言的香水广告正在播放——她颈间戴着烧变形的蓝宝石胸针，台词念得意味深长："毁灭是重生的开始。"

复健室的镜子蒙着水雾，王默扶着把杆练习基础舞步。水清璃的掌心隔着病号服贴在她后腰，体温透过布料灼烧皮肤："重心前倾时，想象你在推开一扇星光做的门。"

"就像您当年推开轮椅那样？"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把杆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水清璃将她困在镜墙之间。呼吸缠绕着消毒水与雪松香，他指尖抚过她被火舌舔过的发梢："你该庆幸这场火烧得够旺。"喉结滚动的声音近在咫尺，"否则全世界都会看见，我在火场里..."

护士推门而入的响动拯救了即将崩断的弦。王默慌乱中碰倒药瓶，玻璃碎片映出无数个他们错位的倒影。水清璃弯腰拾起一片锋利的镜面，忽然抵住自己颈侧动脉："十年前那些记者，就是这样逼问我的秘密。"

血珠渗出皮肤的瞬间，王默夺过镜片划破掌心。他们的血在晨光中交融，滴落在复健室的地板上，像一串未完成的密码。

出院那天的夕阳将云层烧成紫红色，王默在停车场看见被熏黑的煎饼车。母亲正往车窗贴退租告示，父亲蹲在轮胎旁数着皱巴巴的钞票。水清璃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过时，车载广播正在播放娱乐新闻："...星耀传媒已收购华悦娱乐，水清璃或将接手问题练习生王默的合约..."

"违约金三百万。"陈思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或者你今晚去酒会跳支舞。"

王默攥着烧焦的蓝宝石碎片走进造型室时，莫纱正在试戴赞助商的钻石项链。镜面映出她恶意满满的笑："猜猜谁买了你父亲的债务？"

天鹅绒礼服裹住尚未痊愈的烧伤疤痕，王默踩着借来的高跟鞋踏入酒会。水清璃在香槟塔前转身的刹那，她腰间的荆棘纹身贴突然脱落——真正的疤痕在灯光下暴露无遗，像道被月光吻过的银河。

"这支舞的学费很贵。"他执起她缠着绷带的手，掌心伤疤相互摩擦，"你准备好支付代价了吗？"

弦乐响起的瞬间，王默认出了旋律。这是她烧毁的编舞本里，那首未完成的《荆棘鸟》。水清璃的领针不知何时换成了草莓形状，随着旋转在她锁骨处印下星形红痕。

莫纱打翻酒杯时，王默正完成最后一个下腰动作。香槟浸透水清璃的衬衫，她看见他心口纹着串数字——正是她当年观看《天鹅湖》的座位号。场外突然传来骚动，被收购的华悦娱乐正在大屏播放监控录像：火场里水清璃抱着她的身影，与他十年前救下昏迷少女的画面交叠闪现。

"你终于发现了。"水清璃在沸腾的喧哗中俯身，唇峰擦过她颤抖的眼睑，"第三排右座的小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