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方辞盈洗完澡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方靖然打电话。
毕竟她那是美国时间,应该刚好是中午午休的时间。
“不行。”
果不其然,方靖然否决了她的想法。
“姨,这也是医生的建议。”身居高位的方靖然习惯了一票否决,但在方辞盈这行不通,“从医院转进疗养院后我们就做好这种准备,现在回家来就是对他最好的治疗。”
“回家?会回哪里的家。”在马萨诸塞州正午的阳光下,方辞盈一手接听电话,一手端着无糖冰美式,“他真能这么赖着你一辈子吗。”
“小盈,我知道你们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拟,但这是要过一辈子。作为你们共同的家长,我不希望你感情用事,被这样的另一半拖扯。”
“你有你的生活。”
“方姨,我们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
“就这样,真要回家等我回国安排。”
“嘟······”
电话忙音响起,清楚方靖然一贯作风的方辞盈把手机扔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无力地垂头。
她这回尤其的强势,方辞盈不是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但方辞盈和李让尘,不是简简单单的三年五年,而是从襁褓里就开始的二十四年。
算上车祸住院的一年,疗养院的两年,这本该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二十七个年头。
因为太小了所以不怎么记事,但她清楚的知道,她和他都是方靖然半情愿半不情愿从山里带出来的孩子。
从大山到城市,他们互相扶持,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李小山和水水,还会有偶尔的别离。但李让尘和方辞盈,早已经分不开了。
也因为这,方姨也总说她感情用事。
“你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兄妹,
“但爱情靠不住。”
“但李让尘也是你的儿子,你不了解他吗?
“还是你觉得我们都只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把这么久的陪伴之情误以为是爱情?”
方辞盈对她有愧疚,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乖巧懂事。那是记忆中她们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争吵。
“阿尘现在还在医院,你就这么让我放弃他,可能吗?”
“今天医生转疗养院的建议你也听到了,我们都知道没希望了!
“我是妈妈可以养他一辈子,但你这么耗下去,你会后悔的。”
懂事的孩子是很少流泪的,但那一年的冬天太冷了吧,方辞盈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只是在让你放弃爱人的身份。”
方靖然的话比门外腊月寒风还要锥心刺骨,方辞盈偏偏倔强着不低头。
“你就是在逼我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分手。”
“他又不知道。”
宽阔的客厅里,水晶吊灯的灯光亮得晃眼。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整个房间热哄哄的。
而方靖然镇定维持的冷静理智,冰冽淬骨。
她知道方靖然不狠心当初不会带他们逃出来,也明白权衡利弊之下的良苦用心,但无论作为李让尘的母亲还是方辞盈的从小到大的法定监护人,这些话都太无情了。
良久沉默后,方辞盈开口为这场争吵落下帷幕。
“你没有心。”
在关门声后很久,方靖然的脸颊其实也悄然滑下了一滴泪。
就是火烧的太旺,没一会就消失了。
头发还没有干透,湿冷的水汽从头上蔓延全身。
她确信自己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
时针悄然移动位置,街道开始变得寂静空旷。
路边的街灯一晚上都不会关。可纵使把所有的灯打开,方辞盈的世界也不会明亮起来。
方辞盈,就是那山川间奔涌的江流。
她不断向前奔流,力求到达更遥远的远方。
而李让尘就是环绕她这条江流的崇山峻岭。
突然有一天,山岭离开她了。这条江进入了平坦的平原,变成缓缓前行的河流,最后汇入大海。
每一滴水的使命都是汇入汪洋,她的使命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完成了。她是数万万中的一员,是沧海中的一粟。
她的一生,平静,顺遂。
可她本来是一条江啊。
水要经过山的起伏才会汹涌。
所以没有李让尘的生活,平淡,庸俗,没意思。
他们在一起的二十多年,早已经密不可分。
家人和爱人,都是他。
从来不违背方靖然的方辞盈,做了人生中第一个叛逆的决定。
(解释一下,男女主的名字取自晋代张华的《励志诗》“山不让尘,川不辞盈。”所以联想到了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