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当我将子弹播下种后，接下来的日子里什么都没发生，人们以为一切都回复正常，但不知道，这才是灾难的刚刚开始。
老周头蹲在田野上，旱烟杆磕了磕鞋底。蓝血稻的穗子沉甸甸垂下来，在晨雾中泛着诡异的荧光。他伸手掐了穗尖一搓，稻芒竟像针尖般扎破了他的粗茧，鲜血渗进泥土的刹那，整片稻田突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窸窣声。
“春妮！把除草剂拿来！”他朝蓄水池方向吼了一嗓子，却见女孩的胶鞋陷在淤泥里，裤脚被疯长的野豌豆藤缠成了粽子。这些藤蔓上周还温顺地攀在篱笆上，如今却暴长出倒刺，卷须末端的黏液正腐蚀她脚踝的皮肤。
阿沉默默抽出猎刀，刀刃砍在藤蔓上竟迸出火星，震得他机械义肢的液压管“嗤嗤”漏气。“不对劲……”他抹了把汗，发现断口处流出的不是汁液，而是荧蓝色的金属溶液，被斩断的藤条落地即生根，转眼抽出带锯齿的新芽，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当天下午，第三农垦区的警报响彻云霄。当军用直升机掠过麦田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株绞杀水塔的巨藤，足有输油管粗的茎秆缠着混凝土立柱螺旋攀升，顶端的花苞正在喷发孢子云。飞行员在无线电里惊呼：“见鬼！那些孢子粘在机翼上，涡轮机开始结冰了！”
军方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五角大楼的应急会议开了整整三小时。全息投影里，国防部长用激光笔戳着卫星图上的绿色斑块：“不过是植物暴长，燃烧弹洗地就能解决。”可是他身后的基因学家欲言又止，实验舱里，浸泡在蓝血中的小白鼠正用骨刺划开防弹玻璃，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次日黎明，第一装甲师开进暴乱区，士兵们戴着防毒面具，火焰喷射器在地平线上织成火网。少校叼着雪茄站在指挥车上，望远镜里映出燃烧的玉米地，那些三米高的秸秆在烈焰中扭曲成舞动的火蛇，爆裂的玉米粒像霰弹般击穿步战车的装甲，士兵们伤亡惨重。
“报告！B区出现异常热源！”通讯兵突然尖叫。红外成像仪上，成片的蒲公英田正辐射出核反应堆般的高温。少校还没来得及下令撤退，整片土地突然塌陷，直径百米的食人花破土而出，花瓣内壁布满尖牙，将三辆坦克囫囵吞下，参与此次计划的军官与士兵，几乎全部遇难。
当幸存者从履带碎渣里扒出记录仪时，画面最后一帧是食人花喉管里蠕动的蓝光：那些被吞噬的金属正在重组，形成类似脊椎的合金骨架。
我在难民潮中压低帽檐，胸前贴着伪造的ID卡，后颈的芯片接口用沥青糊住。春妮抱着发烧的豆子挤在身后，孩子手臂上的血管正泛起蓝光，可能今早喂他的南瓜粥里混入了变异花粉的缘故。
“所有男性接受基因筛查！”关卡处的机械警卫挥舞电击棒，全息投影循环播放通缉令，我的童年照片被打了猩红的“高危变异体”标签。阿沉突然从队伍末尾冲来，机械臂拽断安检门的电缆：“跑！去12号停机坪！”
爆炸声在身后炸响，我们撞开消防通道时，穹顶正在坍塌，成群的变异蝙蝠撞破钢化玻璃，它们的翼膜退化成半透明菌丝，腹腔鼓胀如气球，喷出的酸液将逃难者蚀成白骨。春妮的胶鞋被腐蚀掉半边，她却死死护住豆子：“进货运电梯！地下掩体有备用飞船！”
升降梯的液压锁在负三层崩裂。应急灯忽明忽暗，阿沉用身体抵住变形的舱门，机械关节迸出电火花：“记住，你活着，人类才有希望……”他的遗言被涌来的鼠群淹没。那些曾在下水道苟活的生物，此刻膨大如猎犬，獠牙间滴落的蓝血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坑洞。
飞船冲出大气层时，春妮的哭声刺破耳膜。豆子蜷缩在货舱角落，皮肤下蓝光如呼吸般明灭。我盯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地球——曾经湛蓝的星球正被荧光绿斑侵蚀，亚马逊雨林的位置腾起巨型藤蔓，如触手般伸向近地轨道。
“警告！检测到生物电波干扰！”驾驶舱突然红光狂闪。仪表盘上，原本应该悬停在拉格朗日点的阿塔洛斯平台，此刻正被某种菌丝缠绕，那是从月球背面蔓延而来的蓝血苔藓，已在外壳上形成类似神经网络的脉络，不得已，他们只能将高度下降至大气层以下，以减少能源损耗，同时接应那些来此避难的人群。
接应舱门开启时，穿纳米防护服的士兵用枪托抵住我后腰：“脱衣服，接受污染检测。”春妮死死搂住豆子，孩子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雾在无重力舱室内凝成诡异的蓝珊瑚状结晶。
“Ⅲ级污染体！”检测仪的蜂鸣响彻甲板。当枪口抵住豆子额头时，我扯开衣领露出后颈芯片，父亲植入的加密程序自动激活，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出最高权限代码：“星空舱继承者，身份认证通过。”
这里或许是人类最后的避难所，阿塔洛斯平台（或称灯塔），原是军方为实验人员提供的太空实验平台，现如今发挥它最后的余温，为幸存人类提供庇护，幸亏那些变异动植物体还没进化出飞天的能力。
阿塔洛斯的核心舱室悬浮在高空中，透过360度全景窗能看到地面溃烂的容颜。春妮蜷缩在医疗舱角落，护士正在提取豆子的骨髓样本，孩子的脊椎凸起锯齿状骨刺，蓝血在培养皿中聚成微型星云。
“你的基因很特别。”平台指挥官摘下呼吸面罩，露出半张机械化的脸。他的义眼扫描我时，虹膜投射出父亲实验室的旧图纸：“林博士二十年前就预见了末日，表面上是提供实验地，实际这座平台是他用三十颗核弹头的预算偷建的，也算背地里帮了我们一把，他还说过要将这一切发生的那一年称之为灯塔元年”
我突然冲向生态舱的观察窗，培养槽里漂浮着数以万计的胚胎，每个都嵌着与我后颈相同的芯片。营养液标签上的日期刺痛瞳孔，最早一批竟是母亲失踪那年培育的。
“人类需要更完美的容器。”指挥官抚摸着防弹玻璃，倒影与父亲的身影重叠，“而你，是唯一能激活星空舱的钥匙，也是控制蓝血的关键”
警报声骤然撕裂寂静。瞭望塔传来嘶吼：“南极洲的冰盖在移动！那不是冰川……是活着的山脉！”
全息地图上，覆盖南极大陆的白色板块正隆起无数尖峰——每座“冰山”都是高度结晶化的蓝血植物，顶端的花苞正在喷射孢子火箭。它们的目标很明确：阿塔洛斯平台。
春妮突然拽住我，掌心全是冷汗。医疗舱的监控屏上，豆子的瞳孔正被菌丝吞噬，嘴角却扬起不属于孩童的诡异微笑：
“妈妈……它们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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