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阵眼

烛龙逆鳞在掌心化作灰烬时，我听见了洪荒断裂的声音。九嶷山底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裹挟着太古咒文的黑雪，每一片雪都刻着被抹去的历史。

凝霜的龙爪插入山体，试图稳住崩塌的冰舟。她脊背裂开的鳞片间，无数星光锁链正与地脉深处的青铜祭坛相连——那祭坛上摆放的，正是缩小版的周天星斗阵盘。

"原来我们才是阵眼。"我徒手撕开清虚子布下的魂障，星月剑在触到祭坛时突然软化，剑身浮现出巫族血祭的场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接过星髓那刻。"清虚子的第三只眼在额间睁开，眼瞳里映着十万个正在崩溃的平行世界，"不对，应该说从巫咸大人斩断建木那日..."

……

烛龙尸骸喷出的星火点燃太虚秘境，火焰中浮现的壁画让我作呕。那些被抹去的洪荒史里，执棋老者身着巫袍站在建木顶端，手中骨刀剖开的不是混沌，而是十二祖巫的脊梁。

"看见了吗？"清虚子第三只眼流出血泪，"所谓开天辟地，不过是巫族用同胞尸骸搭的戏台。"

壁画突然活过来，凝霜的龙尾不受控地扫向祭坛。当青铜阵盘被击碎时，我听见九幽之下传来枷锁断裂声——被囚禁的祖巫残魂顺着地脉上涌，最先钻出的蓐收残躯，竟与星月剑产生共鸣。

"小心！"我扑倒凝霜的瞬间，蓐收的庚金之气擦过脖颈。巫血溅在星轨上，七十二峰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清虚子趁机吞噬了两道祖巫残魂，他的左腿化作建木根须插入地脉："多谢师侄，现在该让真正的周天星斗归位了。"

……

执棋老者的虚影在第九次崩塌时重组，这次他脸上没有了五官，只剩三个淌着星砂的血洞："小友可知，为何每个轮回都在第一百手溃败？"

我擦去嘴角巫血，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七十二道前世残魂各自为战，有的在修补阵盘，有的在攻击凝霜。

"因为你们总妄想同时守住现在与过去。"老者抬手招来烛龙劫灰，灰烬中浮现出我与凝霜前三世的结局：第一世我剜出她的冰凰骨补天，第二世她抽走我的紫微魂镇海，第三世...

"这次不同。"凝霜突然咬断龙角，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太古巫咒。当咒文缠上老者虚影时，整个洪荒绘卷开始褪色："因为巫族禁术里，有个词叫'同归无间'。"

---

地脉深处的青铜编钟突然自鸣，沉睡的巫祝在钟声里苏醒。她腐烂的指尖抚过我的眼睑，被触碰的瞬间，我看见洪荒真相：

执棋老者竟是巫族叛徒巫咸，他抽干十二祖巫精血炼制的不是开天斧，而是能篡改时空的太虚印。而此刻在九嶷山底苏醒的，是当年被他活埋的巫族圣女。

"以吾残躯为引，召诸天魂归来兮..."巫祝的歌声震碎清虚子第三只眼，七十二峰同时亮起招魂幡。那些被吞噬的祖巫残魂开始反噬宿主，清虚子的建木根须燃起幽火。

凝霜的龙鳞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刻满巫咒的脊骨。在她完全消散前，我看见三生契纹化作金线，将我们与青铜祭坛缝合成新的阵眼。

……

青铜编钟的裂痕里渗出幽绿色液体，巫祝腐烂的手指突然扣住我的腕骨。她颈间悬挂的兽牙项链发出脆响，七十二颗兽牙同时映出我的面容——每张脸都生着不同的巫纹。

"十二脉精血..."她空洞的眼窝对准我的眉心，"竟有人将祖巫源血缝进星髓..."

我试图抽手，却发现血液正逆流进她的指节。那些被清虚子吞噬的祖巫残魂突然在我经脉中尖叫，蓐收的庚金之气与玄冥的寒煞在丹田厮杀。

"屏息！"凝霜的龙爪撕开巫祝臂膀，断裂的骨骼间掉出半块玉珏。当玉珏触及我胸前的太虚印时，整座青铜祭坛突然沉降——我们坠入的地窟墙壁上，镶嵌着十二具水晶棺椁。

烛龙逆鳞在棺椁表面投下血影，每具棺内都封存着残缺的祖巫法身。我走近句芒棺椁时，棺中突然伸出藤蔓缠住脖颈。那些带着倒刺的枝条在吸血后，竟在我皮肤上绘出洪荒草木图腾。

"他们认你为主。"巫祝的残躯爬进地窟，腐烂的手指插入地面，"毕竟你的骨血里..."

清虚子的建木根须突然穿透地窟穹顶，他新生的第三只眼已经裂变成复眼结构："师侄可知，巫族为何将十二都天神煞阵刻在活人身上？"

地窟四壁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由血管组成的阵纹。我的影子在火光中扭曲成十二祖巫合体的形态，而凝霜的龙鳞缝隙里，正渗出与棺椁同源的巫血。

太虚印突然脱离我的眉心，悬浮在十二棺椁中心。当玉珏嵌入印体凹槽时，印纽处的巫咸雕像开始龟裂——裂纹中涌出的不是灵气，而是粘稠的黑血。

"所谓太虚秘境..."巫祝的脊椎咔咔作响，她将自己拆解重组为祭器，"不过是巫咸用我们姐妹炼制的血囊。"

黑血在空中凝成记忆画面：十二巫女被钉在建木枝头，巫咸用她们的月经血绘制太虚印。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黑血幻化的符文，竟与凝霜后背的龙鳞纹完全契合。

清虚子趁机抓向太虚印，却被印体突然睁开的千只血瞳逼退。每只瞳孔里都映着不同的时空碎片——我看见自己在前世将凝霜推入铸剑炉，而她今生的龙爪正刺穿我的心脏。

凝霜的龙角突然折断，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时空乱流。巫祝的残躯在乱流中重组为完整形态——她与凝霜七分相似的面容上，爬满烛龙逆鳞。

"原来你就是那个祭品。"清虚子的复眼渗出脓血，"巫咸最宠爱的幺妹..."

地窟开始回溯时空，十二棺椁中的祖巫法身接连站起。当后土的法身抓住我手腕时，洪荒地脉突然在现世具象化——九嶷山脉的每块岩石都浮现出血管纹路。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巫祝的指尖插入自己胸膛，掏出的心脏竟是缩小版太虚印。整个地窟开始坍缩，我看见百万年前被巫咸篡改的天道法则，正在重写现世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