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真慢。”

黑衣青年站在假山上，腿边是悠闲坐着的月上清。

他曲着左腿腿，撑头看着入口，好整以暇的晃了晃另一条腿，轻笑：“毕竟门口有一道考验啊。”

“那龙神为何要建这样一座宫殿？”

顾揽霜站久了，在远处的喧闹声中坐了下来，与月上清肩并肩。

“当然是为了坐稳那个走歪门邪道得来的神位呀。”

月上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识海里可封着一团特殊的灵力呢。”

他这一番前言不搭后语，顾揽霜猜不出来，也知晓这个时候不易说这些，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渐渐爬上台阶的人身上。

台阶上。

众人哼哧哼哧爬上来，来不及惊叹这精致奢华的水晶宫殿，不少人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我真服了，谁这么教他设考验的？”

不用灵力和法器，纯靠肉体攀爬上这九百九十九节台阶，还得时时刻刻防备着突如其来的重压和幻境，偶尔还有灵兽魔兽出现给他们一巴掌，简直比宗门的弟子考核更磨人。

尚有力气站着的人则抖着腿苦笑。

“也有好处吧。”

确实有好处，身体的韧性更强了，就是有点费神识。

“苦中作乐。”

有人毫不客气的点破。

细看，是正在擦汗的关不语，身侧是脸色惨白的谢望兰。

二人着装整齐，看来在秘境中并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去得罪他们。

反观另一边的黑衣少年岳子昂和衣衫褴褛的上官清风，二人相互搀扶着，身后躺着翻白眼的白烨和白淞。

上官清风已经稳定在元婴中期，白烨则是筑基大圆满，显然也得到了不少好处，白淞也稳稳当当的筑基了。

看好戏的二人啧啧赞叹。

“你师姐也太惨了吧。”

顾揽霜轻轻撞了撞月上清的肩。

“挺好的，修为凝实了不少。”

月上清灿金色的眼睛凝视着狼狈的上官清风，隔着遥远的距离，他露出了微笑：“种子已经萌芽，接下来就是浇水施肥。”

“你又有计划了？”

月上清哼笑一声，没有回答顾揽霜的话，直接跳下假山往里走。

“戏台子已经越搭越高，护栏该装上了。”

顾揽霜不明所以，飞快的跟上，围着月上清左转右转。

“求求了，告诉我吧。”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急切的声音。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爬上阶梯，终于，传承殿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朝他们打开了。

“哇！”

此起彼伏的惊叹响起，却无一人敢踏足。

门内，布置似藏书阁，巨大的书架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光晕从上方落下，交织着的细小尘埃在空气中浮动。

辉煌。

肃穆。

却诡异的平和。

“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

有胆子大的青年率先进入，紧接着，众人陆陆续续的踏进去。

渺小。

这是他们唯一的认知。

光是一本书就有人高，而这巨大的宫殿内陈设着数以万计的书本。巨大的书架散发着岁月那沉重悠远的气息，混着一股浓郁但不呛人的香气，四周灵雾浮动，似云雾缠绕流淌。

“仙境……”

有人感慨，扬头望向上方，入目是层层叠叠嵌入墙体的书架，再往上，是水晶铸就的穹顶，光芒炫目，看不真切。

众人零零散散，却在光下不敢乱动。

“真可怜。”

一道轻笑响起，声音在四处回荡，听不真切。

“谁？！”

他们警惕的望着四周，各式各样的法器闪烁着灵光。

“来我龙族传承殿，还问我是谁？”

“真是无知。”

金龙巨大的身躯顺着书架缓缓而下，虚幻的身躯依旧散发着恐怖的威亚，它的长须浮动，鬓毛荡出金色的微粒，缓缓向下伸出了头。

如蜉蝣对之巨兽，它硕大的龙头足以压死着店内殿内上百人。

但它没有。

它只是垂下眼睛，怜悯又庄严的看着他们。

“人族，背叛吾族之人，终将面临祂的报复。”

金龙的声音低沉冷漠，它一一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意味深长的顺着书架盘踞下来，声音都带上了怜悯。

“当真胆大妄为。”

它似乎在笑，虚幻的身躯一动不动，仰望着穹顶，似乎在看什么神迹。

“吾主，吾看到了，吾虽死……”

它对着穹顶低下高贵的头颅，姿态放的极低，声音虔诚到近乎狂热。

“却无憾！”

随即，它转头，环视四周，眼底滑过不解：“emmmm……”

虽得以保全魂魄并得到温养，现在它得完成祂给它的任务。

“此处为我族传承殿，诸位可选择一门功法，至于如何选择，诸位自行探索。吾会在后面，为尔等解惑。”

说完，它迫不及待的消失。

穹顶结界内。

月上清好整以暇的坐在书架边上，晃动着双腿，眯着眼睛扬头看阳光。

看样子，心情尚佳。

顾揽霜学着他的模样，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条硕大的金龙，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月上清刚刚抛出去的那团金光。

“你刚刚丢出去的是……一条龙？”

他神色茫然。

月上清一动不动，反倒是金龙试探性的上前，轻轻盘在了月上清的下首，爪子扣在书架上，脑袋凑近顾揽霜，神色认真：“是的，是我。”

顾揽霜：……

倒也不必凑这么近，第一次见到真的龙，还是有点吓人的哈。

月上清神色温和，伸手按在了浮动的鬓毛上，说：“成为我的龙，自然会安安稳稳的活。”

他意有所指，金龙眼神一亮：“那其他……”

悲悯的神灵抚摸它的鳞片，轻笑：“被我接管的命运，自然归我啊。”

意思就是他想，那就行。

哪怕是这早已魂飞魄散的幼子。

“我……”

金龙不知所措，它罕见的失了方寸，轻轻将头靠在月上清膝上，眼里含着水雾。

本以为，龙族彻底栽在了它手上……

没想到……

月上清知道它在想什么，眉眼温和，灿金色的眼睛凝视着那双同样璀璨的金色眼眸，轻声道：“龙族本该昌盛，是一个窃贼，偷走了你们的命运。”

他微微俯身，眼底滑过猩红的光：“跟着我，去复仇吧……”

顾揽霜可没错过那庞大虚影的兴奋动静，看着祂笑得神力乱窜的样子，不由得在心底叹气。

又被这恶趣味的神灵找到乐子了。

虚影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

很快，底层的纷争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是我先看到的！”

“你放屁！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一对青年开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围观的人暗中观察，思索着金龙会不会出手制止。

金龙正欲下去，却听到少年的轻笑。

“乱动什么，好好看着。”

它抬头，对上了月上清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恶劣的笑意却缓缓漫上来，一点点将那灿金色的眼睛浸染成了猩红。

神灵的眼神很有重量，不容置喙的将它定在了原地，金龙默不作声，安安静静的转眸，遥遥的望着一楼的动静。

很快，四溅的鲜血让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允许争夺的啊……

一瞬间，他们的眼神变了。

从激动变成了防备，他们警惕着四周的人，甚至不着痕迹的远离了自己的同伴。

修行乃于天争，机缘也是争夺而来，只有到自己手上的，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