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光的衍射

高考前夜，许杳翻开错题本时，指尖触碰到一层异样的凉意。原来是半片滤光镜安静地躺在夹层里。那镜片边缘挂着显影液结晶，在台灯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转动间，贺云斐用激光蚀刻的经纬线显露出来——香港太平山瞭望台与清华天文台的坐标被荧光箭头串联，仿佛真的能看见光被引力弯曲后的轨迹。

她将镜片嵌进笔筒，调整角度后，折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英语作文模板上的“future”一词上。凌晨两点，月光如流水般淌过窗台，玻璃罩里的菌丝标本微微泛起第214次呼吸般的微光。这是贺云斐计算好的衰变周期，甚至精确到心跳间隔的毫秒。

此刻，清华附中的自习室里，贺云斐正忙着给示波器接线。他偷偷带出来的便携设备藏在《高考必刷题》封皮下，屏幕上的波形随着港岛方向传来的电磁噪音起伏不定。当许杳的台灯第三次明灭时，正弦波突然坍缩成粒子态——原来，她正在用摩斯密码轻轻敲击笔身：“明早加油。”

考场晨光洒下，许杳手中的2B铅笔滚落桌角。弯腰去捡时，她无意中瞥见前排椅腿缠着半截干枯的菌丝，荧光蓝拼出了熟悉的数字“589.3nm”。那是钠的标识光谱，也是那年他抛向树丛的校牌在空中燃烧时留下的波长。

作文题目是“光的折射”，许杳的钢笔尖悬停在稿纸上三秒。墨迹洇开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贺云斐调试棱镜时侧脸的模样，还有他说过的那句话：“不同介质会改变方向，但不会熄灭。”当“interdisciplinary”这个词跃然纸上时，她腕间的钨丝戒指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此时此刻，贺云斐一定也在某个考场写下“quantum entanglement”。

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菌丝标本完成了第21599次闪烁。许杳随着人群涌出教学楼，暴雨倾泻而下，打湿了撕碎的复习资料。就在她即将迈步离开时，却猛然驻足——沥青路面上浮现出一层幽蓝的荧光。这是贺云斐提前撒下的菌丝孢子，被雨水唤醒后，正沿着地砖缝生长成双缝干涉的图样。

走廊尽头，贺云斐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白衬衫袖口卷起三道折痕，正好对应他们初遇那天的日期。他手中握着一把透明伞，伞骨是由实验室的钛合金支架改造而成，雨水划过时激发出589.3纳米的辉光。

“衰变终点是碳酸钙。”他把伞倾向许杳，“就像珊瑚虫用死亡筑造岛屿。”

暴雨敲击伞面的声音像是傅里叶变换的节奏。两人走过那些发光的双缝条纹，菌丝在积水里编织出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许杳的帆布鞋早已浸透荧光，每一步都留下香港与北京经纬坐标的痕迹。

“下周去深圳湾看候鸟吧。”贺云斐的袖口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它们的迁徙路线，刚好连接港大的龙华径和清华的荷塘。”

许杳抬头望向云隙间游弋的光斑，那是穿透雨幕的日光在菌丝伞面上发生的衍射。光波遇到障碍物时会改变路径，正如贺云斐论文里所写——所有曲折最终都会指向光谱尽头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