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海风咸湿，裹挟着远方飘渺的螺号。
总兵府内，却是一片比这海风更凝重的寂静。
殷十娘临盆在即。
李靖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手里的平安符咒快被他捏出水来。
他抬头望天，乌云翻滚，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都求了多少符了？怎么还来？”他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焦躁。
“老爷，别担心，夫人吉人天相……”一旁的管家李福试图安慰，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下，炸亮了半边天。
李靖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符咒扔出去。
“这…这什么鬼天气！”
屋内，殷十娘疼得死去活来，稳婆们进进出出，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夫人！用力！再用力啊！”稳婆的声音尖锐，像是要把屋顶掀翻。
“啊——！”殷十娘一声惨叫，撕心裂肺。
突然，屋内狂风大作，吹得烛火摇曳，几欲熄灭。
黑色的雾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像是有生命般，在空中扭曲盘旋。
“这……这是什么？”一个年轻的稳婆吓得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妖…妖怪啊！”
年长的稳婆倒是见过些世面，可此刻也慌了神，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铜铃，胡乱摇晃，“孽障！还不速速退去！”
铜铃声嘶哑，在这妖异的气氛里，显得格外无力。
黑雾越来越浓，渐渐凝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婴儿的轮廓。
“生了！生了！”一个稳婆高喊，声音却带着颤抖。
李靖听到声音，猛地冲到门口，却被那股黑雾挡住，无法寸进。
他急得双眼通红，拔出佩剑，对着黑雾乱砍，“滚开！都给我滚开！”
黑雾却像是嘲笑他一般，越发浓郁，将整个产房笼罩。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穿透黑雾，响彻整个李府。
那声音，不似寻常婴儿般细弱，反而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霸道？
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产房内的景象。
殷十娘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却紧紧盯着稳婆怀里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
被一团黑色的…襁褓？包裹着。
“这……”李靖愣住了，这算什么？蚕宝宝？
襁褓中的婴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黝黑，却又…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婴儿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饿…了…”
声音…竟然…清晰可闻！
李靖：“……”
稳婆们：“……”
“妖…妖怪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产房乱成一团。
只有殷十娘，看着那孩子，眼神复杂，心疼，又带着几分…无奈？
“别怕…我是你娘…”她虚弱地开口，伸出手，想要抚摸孩子。
那孩子…或者说，哪吒，转头看向殷十娘，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碎片？
黑色的，不规则形状，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崩下来的？
“老爷…这孩子…”李福的声音都在打颤，“落地能言…还…还…”
李靖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稳婆颤巍巍地把哪吒抱到李靖面前。
李靖看着襁褓中的哪吒，那黑色的“襁褓”似乎…收敛了一些，露出了哪吒的小脸。
白白嫩嫩，眉眼精致…除了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睛，和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哪吒的脸颊。
哪吒没有躲，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爹…爹？”哪吒开口，声音稚嫩，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李靖的心，猛地一颤。
这…这感觉…
“老爷！您看！”李福突然指着窗外，惊呼。
李靖顺着李福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被哪吒哭声震慑住的陈塘关妖邪们，这会儿…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
“爹爹…它们…吵…”哪吒皱了皱眉，小手一挥。
原本还在躁动的妖邪们…瞬间…安静如鸡。
李靖：“……”
这…这算什么？
以…以暴制暴？
他看着襁褓中的哪吒，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真的是他女儿？
不是…什么…魔头转世吧？
“老爷…这孩子…恐怕…”李福欲言又止。
“闭嘴！”李靖低吼一声，“这是我李靖的女儿！”
他抱起哪吒，转身走进屋内，“夫人，你怎么样？”
殷十娘看着李靖怀里的哪吒，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我没事…孩子…没事就好…”
哪吒看着殷十娘，又看了看李靖，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柔软？
“娘…不哭…”她伸出小手，轻轻擦拭殷十娘眼角的泪水。
殷十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这孩子…
“老爷，”产婆颤巍巍地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靖沉吟片刻，看着怀里，终于还是用小手扒开了黑色不明物质，探出个毛茸茸小脑袋的哪吒。
“哪吒，”李靖说，声音坚定，不容置疑，“就叫…哪吒。”
李靖抱着哪吒，看着她的小脸，心中暗暗发誓。
这是…他的女儿。
不管发生未来发生什么，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哪吒眨巴眨巴眼。
“爹？”
“哎！”李靖响亮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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