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屋中的。
再回过神时，她已经坐下捧上了药碗。苦涩的药汁入喉，里头的薄荷和麝香一下冲上了天灵盖，让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夜风呼啸，隐约送来了女人的喊叫和哭声。
女子间的同气连枝让她很难忽略那血红的一幕，先比起来，连眼下的局面都不那么难受了。
没错，谢危就坐在她的对面，用着他那一贯审视度量的眼神盯着她。
当然了，谢危本人可不这么想的，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宁二，完全是出于关怀之心，甚至因为过于投入，眼睛都有些酸胀了。
对，任你再潇洒倜傥，俊逸非凡，眼睛瞪久了也是会酸的。
而且此刻屋中气氛凝重又复杂，饶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 谢危正要说话，突然外头又躁动了起来，细细听去，似乎还有一丝细弱的婴儿哭声。
姜雪宁一下就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谢危向门口守着的刀琴微微点头，那沉默的护卫瞬间便隐入了夜色之中。
“是不是孩子出生了？” 姜雪宁皱着眉头走到了门口，仔细去听那动静。
可渐渐的，夜风送来的多是哭声。
刀琴身手好，很快就传回了消息：
“大人，孩子无事，只是那妇人，不成了。”
雪又落了下来。
静悄悄的，无声息的，将天地间染成白茫茫一片。
今年的天气真是反常得很，明明已近二月底了，却突然下起了这鹅毛大雪。
一队出京的马车队艰难地走在漫天风雪里，前路被白雪所覆，所有人都十分谨慎，生怕不小心崴了马脚，受伤不说，若耽误了行程可就难交差了。
张遮穿着一身狱中布衣，坐在最末尾的一辆马车上，手上还拘着镣铐。
“张大人，前面实在走不动了，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天？等雪化了罢？”
押送的差役拢着手钻进了马车，他身上衣服也担保，被冻得不轻。
“但凭使君安排。” 张遮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还是连累了旁人，只因要遣自己出京，白白让这些人跟着受苦。
为了自己的私欲，害得又何止这些人？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只希望早日发配边垂之地，吃苦受难，好来将功赎罪。
也希望那个人，再也不要为了他担忧了。
“这儿这儿，这儿有个庄子！”
车夫兴奋的叫声将他拉了回来，过不了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张遮扶着车璧跳了下来，也不打量四周，只低头跟着差役和车夫往前走，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不甚关心。
不知差役和庄上的管事说了什么，他们三人被人引进了一处两进小院，房子虽破旧，但至少也有了遮风避雪之处，赶了一夜车的三人都很快坐下休息。
只是他昏昏沉沉间，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声音。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泛黄的窗纸，看到一个女子撑着伞，走在雪里。
死去的心开始挣扎，干涸的泪重新在眼里聚拢。
“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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