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气氛落没，长风那边却是另一番情景：
自见东方梦回过来，三人就到远处坐下，不久，吃瘪的灵均也过来。
他见三人刚吃上烤鱼，内心好笑，寻了个地方蹲下想看笑话。
长风嘴挑，一尝便觉难吃透顶，他坐直身子，也对上青竹、亓源的目光，亓源那边还好，神色只是有些疑惑，青竹面露古怪，长风则瞪眼，神色惊异。
灵均噗嗤一声笑起来：“江淼那家伙做的你们真敢吃，要我说，先生这么好的鱼真是白死一场。能把仙鱼做这么难吃他是独一份！”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长风从袖中摸出一袋盐来撒在仙鱼上，默默吃着。青竹自然将手中烤鱼递过，也要点盐。
长风几乎马上将盐撒上去，眼睁睁看青竹再吃一口烧鱼，青竹吃完回头望向他，有些无语的样子。
紧接着长风凑近亓源，十分贴心地问：“你要点吗？”
亓源点头，下一秒长风便弄完，这终究是古怪的。
长风将另外两人鱼都撒上盐，这才笑起来：“加了盐……更难吃……”笑声将六字弄得断断续续，话都说不完整。
本来还在想加了盐鱼真能变好吃吗的灵均也咯咯笑，心想江淼手艺真没救了，可自家先生还真吃过许多次那人做的饭，也不知是不是人成仙了就会不计较饭菜口味。
而此时的亓小公子：……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与青竹对视上，发现那人也在笑，第二个加盐的是青竹，可他也没说。果然，能当搭档的人，本质上都有点相同的，比如——一些恶趣味。
灵鱼在唇齿间渗出腥苦，亓源却细细咀嚼着每一丝纤维。这滋味竟比记忆里的焦酥温和得多，至少没有铁锅铲刮擦般的涩感。他又咬下一口，鱼骨在齿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亓公子莫不是味觉失灵了。"长风笑终于停下，沾着炭灰的手指悬在半空。
青竹在暗处轻咳，远处篝火将他素来冷峻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
亓源略掀眼睑：“对我来说还好。幼时常吃这般味道的东西。”
长风怔怔望着亓源腰间的玉佩，篝火将喉间的话语烤得发烫："你们亓府竟这般待...…"
青竹目光汇过来，展现一丝怛忧，佩剑在鞘中发出细微铮鸣。海浪声突然沉寂下来。
亓源却笑出了声，惊起礁石上栖息的夜鹭。他指尖轻轻摩挲玉佩蟠螭纹：“你们想错了，我家待人向来是极好的。不过幼时自己偷弄点食材，却总做的难吃，迫不得已只能吃完。”
“哦，我就说呢，亓府很好的。”长风尴尬说几句，心想恶作剧还是不要再有了。
“所以江兄这鱼……”亓源眼尾映着海平面最后一缕霞光，"倒让我想起有人说过，经霜的柿子最甜。"
那边江淼的酒壶悬在半空，琥珀色的液体淅淅沥沥浇在青龙棍上。大青在云端翻了个身，方圆十里的雨云都跟着抖了三抖。
咸腥再次舌尖炸开，亓源的睫毛蓦地颤动。篝火将玉簪花的香气蒸腾成氤氲薄雾，恍惚间他看见小桃沾着面粉的手指正捏碎最后一颗核桃仁。
那是八岁寒露的清晨，后厨柴火将熄未熄的灰烬里，小桃正将第七屉梅花酥推进灶膛。少女的襻膊被晨露洇出深色水痕，发间沾着雪色糯米粉。"少爷闻闻看？"她掀开笼屉时睫毛都在发颤，可升腾的蒸汽里分明混着焦苦。
亓源现在仍记得那种味道——像咬破裹着糖衣的药丸。酥皮在齿间迸裂时，桂花的甜混着核桃的涩，最后留在喉头的却是铁锅铲刮擦般的锈味。那时小桃总红着眼圈把糕点包进荷叶，说要去喂池里胖得游不动的锦鲤。
偏生二人没事干总要练练厨艺，成品有时是裹着糖霜的炸麻团，有时是裂开口的驴打滚，最妙那次竟有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虽然裹的是咸酱。
篝火突然爆开一颗火星，亓源望着海天交界处若隐若现的星子，忽然想起小桃种桃花时的巧笑耳语：“等它成了桃树，就结最甜的果子给少爷尝。”可这树自他病后，就再不会开花结果……
亓源舔了舔残留腥味的虎牙，原来有些承诺比糖霜更易消融，原来最锋利的怀念不是泪，是经年累月将某种遗憾研磨成习惯的钝痛。就像此刻浪尖破碎的月光，终究带着令人安心的咸涩。
（大概是因亓源说自己吃惯难吃的东西，于是长风误以为亓源被虐待……
震惊，外界说的养尊处优的亓小公子，现实中竟是被苛刻饮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