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二

放生泽澜后，萧同尘重新投入疯狂的练级和任务中。

现实世界恰逢重要的模拟考试，他不得不减少了游戏时间，甚至开启了“自动模式”来完成一些日常和副本。等他再次全身心投入游戏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等级竟然被系统托管冲到了五十级！背包里也塞满了各种自动获取的材料。

他心情愉悦地回到青云宗自己在主峰的小院，正准备整理一下收获，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略带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年声音：

“师兄，在吗？”

萧同尘疑惑地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亲传弟子常见水蓝色袍服的少年。他身姿挺拔，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蓝色发带束在脑后，面容俊秀，尤其是一双水蓝色的眼眸，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此刻正盛着盈盈笑意，望着他。

（这人……有点眼熟？）萧同尘微微蹙眉，一时间没想起来。

少年见他久久不语，只是打量，上扬的嘴角慢慢抿直，眼底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师兄……”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委屈，“看到我，不高兴吗？”

“没有，”萧同尘回过神，摇了摇头，试探着问，“只是你……”

“我是泽澜啊！”少年打断他，语气重新变得轻快，但那双蓝眸深处，却有什么情绪在翻涌，“我回来找你了！还有，我现在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师弟了！”

萧同尘这才恍然！（是那个小鲛人！他怎么变成人了？还入了青云宗？）

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想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少年只比自己矮半个头，只得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得真快。）

泽澜却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语气亲昵又带着一丝撒娇：“哥哥，我好想你。”

萧同尘身体微微一僵，不太适应这种过分的亲近，但想到对方或许只是孩子心性，便没有立刻推开。

泽澜，或者说夜澜（他在宗门用的名字），是在一年前拜入青云宗的。测出罕见的天品水灵根后，直接被掌门收为亲传。他来到宗门的第一天，就认出了萧同尘，满心欢喜地以为对方会和他一样惊喜。

然而，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萧同尘”，和他记忆里那个虽然表面冷淡、却会细心为他疗伤、喂药，甚至不惜耗费自身血液的“哥哥”，判若两人。

这个“萧同尘”更加冷漠，眼底时常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挥剑斩杀妖兽时，剑意狠辣果决，毫不留情。面对犯错弟子的胡搅蛮缠，他不再耐心讲理，而是直接武力镇压，甚至曾当众废掉一名屡教不改的弟子的修为，语气冰冷地斥责：“聒噪。”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曾不经意地扫过在场的泽澜，那眼神，让泽澜心底发寒。

为了弄清楚原因，泽澜开始每天雷打不动地去找“萧同尘”练剑、论道，并有意识无意地提及过去在海边小屋的点点滴滴。

他发现，“萧同尘”对他的靠近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和不耐，对于他提及的往事，要么毫无反应，要么直接打断。更让泽澜心惊的是，有一次他故意在“萧同尘”面前模仿记忆中“哥哥”温柔擦拭他伤口的样子，对方眼中闪过的，竟是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讥诮。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极有可能是两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不同魂魄。而且，“哥哥”似乎并不知道“他”存在时发生的事情，而“他”却清楚地知道“哥哥”的一切。记忆，并不互通。

这个发现，让泽澜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失落、愤怒，还有一丝……病态的兴奋。如果“哥哥”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将“哥哥”完全独占？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于是，宗门内的弟子们便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那位以冷面著称、对谁都不假辞色的小师弟夜澜，唯独对大师兄萧同尘（玩家托管版）异常热情，跟前跟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大师兄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罕见地没有直接将人挥开，甚至偶尔还会回应几句。就算不回应，小师弟直接上手扯袖子，大师兄也只是皱眉，并未发作。

“大师兄这是转性了？”

“这还是小师弟入门以来，头一遭见他这么……缠人。”

“你们不觉得，大师兄最近平和了很多吗？要是以前，有人敢这么扯他袖子，手早没了！”

弟子们私下议论纷纷，都觉得不可思议。

任务堂中，众人的惊讶更甚。

“不嘛，我就要跟你一起去做这个任务！”泽澜扯着萧同尘的衣袖，指着任务栏上那个标注着“雾山妖兽，修为未知（预估金丹巅峰至元婴初期），恶行：吞食村民，制造傀儡”的高难度任务。

萧同尘（托管版）面无表情地选择了这个任务，对于泽澜的纠缠，他持坚决拒绝态度。他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对方的额头：“听话，危险。”

泽澜满脸不情愿，他好不容易才和“哥哥”重逢（虽然此哥哥非彼哥哥），一点都不想分开。但他也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强行跟去只会成为累赘。

他最终瘪着嘴，委委屈屈地妥协了：“那……师兄你要早点回来。”

于是，在宗门弟子们更加惊悚的目光中，大师兄居然……又抬手揉了揉小师弟的头发！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堪称“温和”！

一本名为《夜夜缠》的，内容不可描述的CP话本，开始在青云宗女弟子（甚至部分男弟子）中间悄然流传开来……

萧同尘（玩家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他切换到了【魂归】存档中的“归”字身份，去完成另一个任务了。

在这个存档里，他结识了由天地孕育的唯一一只白凤凰——南柯。初次见面颇为戏剧性，南柯被邪修挖心置于祭台，萧同尘恰好路过，解决了邪修后，被一件特殊物品引导，不受控制地挖出了自己的“琼璃心”救了祂（游戏剧情设定）。后来又将凤凰一族至宝“重灵珠”（被友人赠予）意外融入了南柯体内，形成了名为“琼音”的特殊状态。

他与南柯亦友亦（他单方面认为的）父子，相处倒是轻松。

“喂，面瘫，你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南柯躺在梧桐树上，晃着腿，好奇地问刚刚云游回来的、蒙着双眼的萧同尘（【魂归】存档中，他的眼睛因故失明）。

萧同尘抚着琴（临时瞎编的），淡然回答：“世间本无绝对善恶，立场不同而已。譬如你食兔，于你是生存，于兔母则是恶行。再如凡人因利屠戮，于得利者是善，于被杀者则是极恶。”

“唉，你举的第二个例子不大对劲吧？”南柯提出质疑，“善恶与利益，这般举例牵强了。”

萧同尘不语，继续抚琴（本来就是瞎编的，哪有什么大道理）。

“好了，我继续云游去了。你独自在家，小心些。”萧同尘结束弹奏，起身道。

南柯满口答应，心里却想着终于可以撒欢玩了。

萧同尘在玉华山附近做了几个奖励不错的任务后，便切换回了【凡尘】存档的“凡”字身份。

他并不知道，【凡尘】存档的时间一直在流动。他在【魂归】存档中待了多久，这边也同样过去了多久。

当他结束“闭关”，小心翼翼打开洞府禁制，确认外面没人，刚松了一口气，召出本命飞剑“破晓”准备溜走时——

一道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扑出，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倒在地！

“锵——！”

破晓瞬间化出剑灵人形，一个身着银白劲装、面容冷峻的少年，手持本体长剑，剑尖直指那胆大包天之徒，脸上怒容尽显，周身剑气激荡，空气温度骤降！

“从主人身上起开！”破晓的声音冰冷刺骨。

被压在地上的萧同尘（玩家本人回归）一脸懵，还没搞清楚状况。

只听身上那人发出一声低哑而愉悦的轻笑，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森然杀气的剑尖，反而当着破晓的面，低下头，在萧同尘因惊愕而微启的唇上，重重地烙下了一个带着偏执和占有欲的吻！

“！”

萧同尘猛地瞪大双眼（虽然蒙着眼，但表情足以说明一切），脑中一片空白。

略带沙哑和笑意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师兄，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